“那小家夥挨個把我們看了一遍,小眼神兒可震驚了,他那大嗓門兒能把死人給鬧活了。我知道,剛生下來的小孩兒哭得越響越好。可我還是總想着,那孩子長大以後有沒有對他那‘生’不由己的人生灰心喪氣過呢。”
車裡靜悄悄的。大約過了十分鐘,或者一刻鐘,湯姆清了清嗓子。“你在别處還有什麼人嗎?親人?”
問題簡單,答案複雜。吉米說:“算沒有吧。”
“我也是。沒了。雖說有過。你多大?”
為了回答準确,吉米在腦子裡算了算。“上個月滿四十三了。”他沒慶祝——沒人陪他慶祝。媽的!他想不起來最後一次聽到别人對他說“生日快樂”是什麼時候,他許多年沒跟人走得那麼近了。
“那還來得及。”
“來得及?”
湯姆猛咳了一陣才回答。“聽我一句,吉米。哪天你要是變成我這樣的老不死,可沒後悔藥吃。是時候了。你得想辦法拉自己一把。趁着還有機會,趕緊。”
吉米的胸口一陣刺痛,但他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我挺好,隻是漂慣了。受不了老在一個地方待着,不走不行。沒覺着這樣不對勁。”
湯姆哼了一聲。“隻要你開心,是沒啥不對勁的。你開心嗎?”
吉米沒有回答。
又走了幾英裡,湯姆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他摩挲着那張紙,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吉米用餘光看見他把它展開,盡管車裡很暗看不清字,他仍對着那張紙凝視了好一會兒。然後,湯姆又把它折好,塞了回去。
“我有過一個兒子。”湯姆的聲音很輕。“還住在響尾蛇鎮的時候。我愛那孩子。但我恐怕更愛酒瓶子。我在他還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和他媽媽,再沒見過。”
吉米在開車,不然他一定會緊閉雙眼。他眯起眼,保持目視前方。他們正沿着一個緩坡開向特哈查比山口。“他今年多大?”吉米喉嚨發緊。
“不知道。”湯姆又咳了一會兒。“成年了。”
“那你現在去響尾蛇鎮幹嘛?”
“害病了。我覺得就是因為心裡揣着對他的虧欠吧,跟長癌似的,一天比一天厲害。我給他寫了封信,本來想寄給他,但是沒有地址。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鎮上,也可能早搬走了。可我沒法把這破信給扔了。試過,扔不下手。我就打定主意自己把信送到。要是他還在那兒的話。”
希望如同鸩酒。吉米心想。初生的希望,燦若晨星,甜如蜜糖;但日漸消磨,遙遙無望,于是腐壞變質,暗生劇毒。所以他從不放任希望萌生。
“祝你找到他。”吉米說。
湯姆歎息着答道:“嗯,就算他恨透了我,我還是盼着見他。他吼我,罵我,都沒關系。我就是想見他一面。”他調整了座椅靠背——吉米驚訝于那玩意兒居然還能往後倒——閉上了眼。
吉米又吞了一大口咖啡。
***
跑上坡路時,福特的響動變得更大了。它咣裡咣當地抱怨着,讓人心驚肉跳。吉米放輕油門,希望接下來的下坡路能讓它心情好轉。但并沒有。它滑下山坡進入農田,穿過舉城沉睡的貝克斯菲爾德,向北開往99号高速路,嗓門兒越來越大。
吉米一般不為車操心——壞了拉倒。他之前的車都是這樣就扔了。他可以在路邊攔順風車,要不就留在當地打工,直到攢出一張車票的錢,或者再買另一輛破車。就算車壞在淩晨也無所謂,這一帶不算太冷,來來往往的大卡車也多得是。可這次他有目的地,還有一位乘客。他真心想把湯姆送到響尾蛇鎮去。
他繼續往前開。右側的天空開始泛白,雖然太陽尚未從内華達山脈的另一側升起。這破車的噪音活像一場蹩腳的音樂會,吉米心想。打擊樂太搶戲,吉他手們在為曲目争個不休。他在腦子裡編着歌詞,免得不留神睡過去。還能咋整,倒黴透頂,這破車就這麼任性。前路漫漫,心有不甘,九十九号公路我他媽還沒走完。好吧,那啥,他可沒說他是個音樂家。
雖然車頭的噪聲和他腦子裡的雜音吵成一片,吉米還是開始眼皮打架。到響尾蛇鎮還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車倒是問題不大,但他好像扛不住了。他得睡一會兒。車行至弗雷斯諾南郊,一個休息區出現在前方。他松了口氣,滿懷慶幸地下了高速。“我得打個盹兒。半個鐘頭就行。”
湯姆沒吭聲。
停車場的一頭聚着幾輛卡車,廁所旁有一輛破破爛爛的面包車,除此之外空蕩蕩的。高處的探照燈被關掉了,晨曦昏暗朦胧。吉米在一個遠離其他車的位置停下,熄了火。福特又嚷嚷了幾句,發出一聲疲憊的歎息,這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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