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搜一搜這間号舍,當即就有學生自告奮勇,老齋夫也走上前去,開始四處翻找起來。桌子下鋪上都搜過了,并沒有什麼可疑之物,如今隻剩了幾人的櫃子。孟先生歎了口氣,道:“你四人還是把櫃子打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毛八鬥心裡更急,那話本除了他藏在身上的一冊,其他都在薛庭儴櫃子裡。若真是被查抄出來,庭儴可就完了。薛庭儴抿了下嘴,上前一步道:“學生還是堅持之前所言,沒有就是沒有。不過既然要搜,自然話要說在明處,這無憑無據隻憑這幾人片面之詞,就誣陷我等私藏禁書,紅口白牙,诋毀栽贓。人存于世,萬事逃不過個理之一說,這理可不隻是針對少數人的理,同樣也針對所有人。“若今日在我等櫃中查不出什麼,那周兄和這位做證詞的同窗,還有這幾個說我等行迹詭異之人怎麼說?是不是以後都這般行事,任誰看哪個人不順眼,都能以夾帶之名誣陷之,随便找兩個人出來就能紅口白牙誣陷人。不管成不成,反正沒有損失,是不是以後這學館中要一片大亂,絲毫沒有公道之言,那我等受過的屈辱又該向誰讨還?”這番話說得衆人俱是面露深思,一旁有圍觀的學生小聲道:“是啊,誰敢說誰沒有得罪幾個人,都這麼做以後誰還敢在館中說話。”“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以後莫怕是要反過來了。”“這櫃子看似平常,但這種情況下當衆被人搜查,幾乎是等同于賊的處置了。若是館主不能給個理,這學館大不了小子不上也罷,卻是萬萬不能讓人搜的。”薛庭儴又道。此言幾乎是将自己立在與館主對峙的狀态了,誰敢跟館主說理,這可是在學館裡從未有過的。一旁圍觀的學生詫異薛庭儴的大膽之餘,也不免為他的态度所震,看這模樣說不定人家還真沒有做過,不過是小人誣陷罷了。“我和薛兄同之,無端受辱,這學館不上也罷。”陳堅上前一步道。這時,毛八鬥也以袖掩面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看來都是假的,我不過隻是當初年輕不懂事做了一件錯事,如今竟被人打上了标記,即使學好了還是被人無端猜忌。”“真想不到,學館竟以學業好壞來劃分人之三六九等,我三人作證都不信。隻因别人入了甲,我們是乙班,所以人家一個人就抵我們仨。”這四人一個有理有據,一個語言堅定,剩下兩個不提,雖說理是歪了些,但恰恰是如此,因為那位入了甲的學生出面作證,才緻使大家都一面倒了。旁邊站着的一些入了甲的學生也就罷,乙班的學生都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哪怕來讀了書,學業差的還是處于最低層。這時,林邈突然道:“你們的意思如何?”這話既不是問薛庭儴等人,也不是問孟先生,竟是問周禮等人。當然也包括那個入了甲的,和幾個方才說薛庭儴等人行迹詭異的學生。幾人皆是詫異不已,一時竟弄不懂館主是為何意。“他們四人的話很清楚,此之一番過罷,不管是與不是,四人皆是以離開學館作為代價。同理,既然你們信誓旦旦指證幾人,也應付出等同的代價才是。”“這……”一時間幾人都是臉色大變,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幾個指控薛庭儴等人行迹詭異的學生,當即反了口,說自己隻是懷疑,說不定是看花了眼,也不是有确切把握,之後讪讪地沒入人群中。雖是招來身邊人嘲笑鄙夷的眼神,但總歸是退出去了。而另一邊,給周禮作證的趙明泉,也說自己隻是見周禮心中有事,可這事是什麼卻不知曉,又怎能用退館為其作證。随着幾人的退出,周禮以及那個入了甲的學生幾乎是被架在了火上。周禮首先一個就跑不掉,因為事情就是他鬧出來的,而那位入了甲學生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這位入了甲的學生叫王奇,外表平常,哪怕在入了甲的那群人中也是屬于不起眼的。可之前也說了,此人不抱團,經常獨來獨往。林邈對館中小圈子以及抱團之事也有所耳聞,可這種事在哪裡都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從來不過問這種事。之前薛庭儴等人得罪了入甲一衆學生,他也知道。若是換做其他人,他肯定不是這種态度,偏偏是王奇,一個他本就比較看重的學生。說白了,陳老闆所言的收徒之事,林邈并不是沒有放在心上。他雖是也教着甲班,可單獨教一人和教一群人是兩碼事,這就等同大鍋飯不好兼顧,小竈卻能專注一人口味是一個道理。他其實早就在觀察了,而王奇就處在他的觀察之列。王奇面露歉然,抱拳一鞠到底:“學生方才聽聞毛八鬥等人所言,深感自己太過草率,此名可大可小,萬萬沒有僅憑隻是疑似、猜測就能指控的。那日毛八鬥隻是撞了我一下,我并不能拿出确鑿的證據證明他就是藏了書。在此我向八鬥和幾位同窗陪個不是,萬萬莫責怪介個,都是為兄的錯。”他對林邈鞠完,又對毛八鬥等人鞠,态度誠懇,言語坦率,對比之前支支吾吾的幾人,簡直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也因此明明他也是反口之人,竟沒有人出言指責,反倒說王兄行為坦蕩,堪為真君子。林邈眼中閃過一抹什麼,又看向周禮。周禮臉色慘白,卻心知自己逃避不得,為今之計隻有賭上自己,隻要能把證實毛八鬥确實藏了書,就能保全自身。“我願付出同等代價!若是我有意誣陷,我便離開學館!”他說得格外慷慨激昂,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可惜有着之前衆人反水,他這種行為并沒有得來贊賞,反而都是眼睜着等看笑話。“那好,你們——”此時,薛庭儴說話了:“八鬥,還不快把你的櫃子打開給周兄看。”毛八鬥一愣之後,忙不叠就爬上鋪把自己櫃子打開了,周禮急不可耐地跟了過去,怕毛八鬥從中做手腳,将他推開自己親自去翻查。随着他的翻動,從櫃子裡滾出一些夾雜着腳臭味和汗臭味的足襪、亵衣亵褲之類的衣物。毛八鬥十分懶,從不自己洗衣,都是攢夠了一起帶回家洗的。而他又從不整理,也因此他的櫃子是整個号舍裡最亂的。周禮沒有防備,被兜頭兜臉砸了個正着,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身處在鹹魚堆裡,那滋味簡直别提了。尤其之後他将掉在頭臉上的東西拿開,看清楚是亵褲和白得變成灰黑的足襪,當即就幹嘔了起來。“我說我來,你偏偏要自己來!你看看你,把我的東西都弄亂了。”毛八鬥委屈道。一旁圍觀之人見此,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連林邈眼中都閃過了一抹笑意。周禮好不容易停下幹嘔,氣急敗壞地将毛八鬥的臭衣裳都扔開,繼續在櫃子裡翻。沒有,還是沒有。倒是也翻出了幾本書,卻是四書五經之類,他想找的根本不在其中。“怎麼沒有?”“本來就沒有啊!”周禮呆若木雞,突然一下子動了,撲去薛庭儴等人櫃子前。“把你們的櫃子打開!”薛庭儴冷笑:“周同窗,你莫是在說笑吧。你指控八鬥藏淫書,本就是你倆之事,為何反倒要搜起我們的櫃子。”“可你之前——”“我之前怎麼了?之前你們人多,我自是不介意,如今你以你一人退館作為代價,賭我四個人。周同窗你家是做買賣的吧,這不要本的買賣怎麼做得如此之好?”“你——”“當然你要是想搜我們櫃子也不是不可,你再找三人來,隻要都是以退館作為代價,我們的櫃子你随便搜。”“你——”周禮的臉色乍青乍白,突然從鋪上跳下來,對人群中熟悉的人道:“趙賢弟,你幫幫為兄……陳兄,你……”他面朝哪兒,哪兒的人群便紛紛往後退去,無人敢應聲,紛紛俱是搖頭。“好了,都散了,簡直不知所謂!”林邈冷聲斥道,拂袖而去。毛八鬥跳下鋪,笑眯眯的:“都散了吧散了吧,真是的,大晚上讓人睡覺都睡不安身。”孟先生道:“周禮,你同我來。”“先生,他們耍詐,那淫書肯定藏在他們其中一人的櫃子裡。”毛八鬥一蹦三尺高,叉着胖腰道:“周禮,我再警告你一次,我是念着同窗之誼,不想和你計較,你再一口一個淫書污蔑我,我可就不饒你了!”“好了,随我離開,不要再做無謂的牽強附會!”孟先生闆着臉道。同時那老齋夫也上前了,周禮隻能垂頭喪氣地走到孟先生身邊。“爾等好好歇息。”“是,先生。”待人走後,李大田上前去将門關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唯獨毛八鬥依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氣得來回不停地邊走邊罵:“竟然敢污蔑你小爺,也不看看你小爺是做什麼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吧,也不知道是哪個龜孫子背地裡陰我!”薛庭儴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在方桌前坐了下來,從茶壺裡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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