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想堅持,但是當連吃飯、睡覺都有心無力時,拔劍出鞘就變得異常艱難,每時每刻都感覺疲累,從不離身的青霜劍托在掌中,似有千鈞之重。
與大多數習武之人一樣,患病之初,他曾嘗試通過打坐調息振作精神,可是這個一向有效的方法也失靈了,越是想平心靜氣,就越是浮躁煩亂,失去小蘇的悲傷時時襲上心頭,無從抑止。
勉強運功的結果就是内息走岔,他吐了一口血,差點走火入魔,加上内腑受創,在榻上躺了兩天才能起身。那之後,就再不曾練功或習劍了。
雲毓沒有覺得難過,小蘇不在了,自己要劍還有什麼用?隻有辭别雲堡之際,他獨自将随身多年的青霜劍放置于書房,留給下任堡主,那時候,才感到近乎疼痛的空虛,仿佛内心某個忽略已久的地方也随之破碎,再也無法複原。
此刻,昔日爛熟于心的劍法源源而出,信守施為,由滞澀而流暢,由淩亂而章法井然,不需要任何思考,手中竹枝仿佛化作了明若霜華的鋒刃,劍指長空,俯瞰群峰雪域。
一套七十二式的嫡傳劍法使完,雲毓靜靜站立,就在方才,他忽而感到一種久違的充實,随着手下劍勢鋪展,沉寂多時的内息跟着運轉奔行,毫無阻滞,竟是前所未有的酣暢快意。
或許在心底深處,劍術之于自己本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放棄心愛佩劍的一刻,與生俱來的驕傲與憧憬也随之摧折,隻是麻木得覺不出疼痛而已。
回望往昔,他一向并不以練劍為苦,每有心得更是加倍用功,族中幾套劍法由淺入深,早已熟極如流,唯有近年來修習折梅心法時不太順利,連着幾年難以進益,才變得有些心浮氣躁。
折梅心法是雲堡絕學,分為九重,故又名九轉折梅。相傳十數代前,當時的堡主雲冉遭遇不測、内力大損,為了恢複功力,他與身邊伴侶一同将一種名為九曲涅槃的功法與劍術融合,創出了折梅心法。
九曲涅槃是武林中著名的奇功,現今早已失傳,據典籍記載,這種功法對資質要求極端嚴苛,入門時更是慘烈,講求在原有内功練至六七成火候時完全毀去,再從頭習練起,方能突飛猛進,臻于大成;而天賦不足或比較倒黴的,說不準就從此武功全失,淪為手無縛雞之力了。
由此,折梅心法有多難練也就可想而知,雖不至于必須廢去内力,也是不破不立、阻礙重重。
雲毓修習幾年,自覺劍法非但沒有進境,反而好像在倒退,連劍意也變得軟綿綿的,失去了原先的鋒芒。與他的情路一樣,挫折不斷,處處碰壁,宛如鑽進了牛角尖。他簡直不明白,到底要破到什麼程度才能開始立,又需要百轉千回到何種地步才稱得上“九轉折梅”,如此挫磨的劍法當真能夠克敵制勝,而不是用來廢掉自己?
時間一長,他不免懷疑起自己其實資質平庸,并不具備掌握折梅心法的秉賦,但是雙親早逝,他既找不到适合的人請教,又拉不下面子向下屬們訴說苦衷。
雲毓之所以總惦念着要白清洲陪伴,寂寞是一方面,與練劍不順也多少有着關聯。若不是被家傳絕學折騰得挫敗又迷茫,蘇聆雪來到蒼山,見到的或許會是一個更加心無旁骛、沉浸劍術,性格也更像冰山的雲堡主。
後來小蘇相贈璇玑帖,他也曾想過請璇玑閣幫忙克服瓶頸,但是萬一,反而被認定自己天賦不行怎麼辦?
…………
而現在,他已經在得而複失、失而複得間感受過生死,經曆過幾乎是極緻的悲傷與欣喜,絕望和希望,猶如驟然脫出了長久以來的束縛,每一出劍,無不随心而動,輕盈飄逸又沉樸凝實,内息遊走經絡,順暢若行雲流水。他能夠覺出,那曾經日夜困擾自己的折梅心法,已在冥冥中退去神秘,變得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竹林外,侍女們見雲公子負氣而去,好一會兒不見出來,不免開始擔心。夏藕性格活潑,當先沿着小徑尋了過去:“公子,該服藥了,咱們還新做了梅子湯……”
她的語聲忽然停住了。修竹搖曳的林間,雲毓一個人站在丈許見方的空地上,青翠竹葉紛落,如同被無形的氣流所阻,在他身周留出一片齊整的圓形。
她并不懂得何為劍意,然而在眼前小小的空間裡,卻像是充溢着某種異樣的氣氛,清寒蕭肅,令人莫名地不敢靠近。連同當中修長的白衣身影,明明那麼熟悉,也像隔了一層薄霧,倏而變得缥缈。
美人如花隔雲端。夏藕的腦海裡不期然地冒出這樣的詩句。
“公子……”她遲疑地又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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