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豫州回到雲堡時,蘇聆雪除卻略顯沉默,态度言談與往日并無不同,讓雲毓多少安下心來。他已經明白璇玑帖的價值,加上心虛,那陣子,還是極力想對小蘇好一些的,不僅挑選了幾件平日心愛之物相送,被說教規勸時也表現得更有耐心。
蘇聆雪并未問起清風酒樓一行提出了何種願望,雲毓自然也緘口不言,如果能夠避免,他也不想對小蘇敷衍搪塞。隻是有時候能夠感覺到,蘇聆雪仿佛在等待着什麼,一句解釋,數語說明。确實,即使不将珍貴無匹的璇玑帖計算在内,單是往返近兩千裡的奔波,難道不值得一個交代?但他發覺自己無法啟齒,内心深處,隐隐有一種忐忑:一旦當面說出實情,一旦被得知自己肆意妄為,還為達目的利用了他的感情,小蘇即使不至憤怒責怪,但一定會失望甚至看不起,說不定會走的。
而隐瞞不說,或許,小蘇在雲堡住慣了,舍不得自己,會以朋友的身份繼續留下來呢。
雲毓也曾感到困惑,但随着璇玑閣應承的三月之期日漸臨近,他心裡開始充滿了企盼和期待,畢竟,白清洲是長久以來輾轉牽念,不能忘懷的人。明明應該不動聲色地等消息,他卻忍不住,命從人們收拾布置起一處屋宇,那是雲堡最好的居所之一,高大堅實、陽光充裕,還與堡主的住處毗鄰。有一天,他來到陳設一新的房室内巡看,所有的物件用品都是上等的,但他還是不放心,怕太多的白色會讓白清洲覺得單調不慣,命翠晴将窗幔和床帳分别換成淺黃和雪青。這兩種顔色,他都見白大哥穿過,想來是比較喜愛的。
待到心情愉悅地走出新居,就見到蘇聆雪靜靜地站在外面,他應該是已經來了好一會兒,肩上積了一層薄薄雪花。四目相對時,他眼中分明有一絲黯然,但什麼也沒說,而是轉過身,慢慢地走了。
也許那個時候,小蘇就已經全都明白了?他那樣聰明,又與璇玑閣素有淵源,怎麼會始終蒙在鼓裡。雲毓後來總是一次次地回想起,小蘇拖着一條受過重傷的右腿,在雪地裡一步步遠去的背影,如果當時趕上去,将前因後果如實坦白,之後的情形發展會不會有所不同,而不至導向最終的崩落?但是他終究沒有,他的性情偏于内向,曾經僅僅因為白清洲身邊伴着蕭竹韻,就鼓不起勇氣上前相認,隻能回家日思夜想,而今真的做了違背情理道義的事,如何說得出口,更害怕面對蘇聆雪的指責。
他也曾一次次在夢裡回到同樣的場景中,夢見自己急急地拉住了小蘇,一邊承認錯誤,一邊懇求他原諒,莫要難過傷心。
廳堂中很安靜,從方才起,璇玑閣主就一言不發,由于佩戴面具,也看不出表情變化。淩霜又端來一盅參湯,放在雲毓面前。
“盡量喝幾口吧,你不能什麼都不吃。”奚茗畫心裡又歎了口氣,真有些擔心這位病号尚未将前情講述清楚,身體已先自撐持不住。
參湯色呈金黃,是用雞湯熬成的,入口卻十分清淡,有着藥材的微苦氣息。雲毓啜飲幾匙,很快就感到體内升起了一股暖意,手腳也不似先前冰冷,但他還是放下了調羹。近幾個月吃不下飯,老總管也曾張羅着為他熬參湯,能有如此效力,總要是五十年以上的老山參,自己并不值得耗費這麼好的東西。
“後來呢?”奚茗畫問道,“你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那天過後,小蘇說話越來越少,有時連着幾日都見不到人。”雲毓的氣色稍許好轉了一些,唇邊露出淺淺的苦笑,“我最受不了看人臉色,也開始不高興。就是在那個時候,白大哥到了。我于是每天都陪着白大哥,刻意不理小蘇,許多平日裡不敢怠懈的正事也擱下了。”
白清洲剛到雲堡的一段時日,雲毓确實非常歡喜。白大哥前塵盡忘,與自己相處之際,常常自然地流露出感激與親近,就像溫柔的兄長。然而苦惱的地方也不少,他們本應為世交,如今言談間卻絲毫不能透露。姑蘇白家大宅内的初識,抽鬥深處的鎮紙和信箋,冀州劍會上遙遙的凝注,這些都一個字也無法提起。取而代之的是編織出來的萍水相逢經過,一個是雲堡堡主,一個是販賣絲綢茶葉途經蒼山的客商。他不會編故事,為了能讓前後情由說得通,不得不将小蘇援手相救自己的過往套用到白清洲身上,才能給突兀失憶和百般關照找到借口。
自然,什麼詩詞書畫、江南風光,為了避免觸動對方的回憶,也唯有放到一旁了。
白清洲起初應該是相信的,倘若不曾有過舍命援手之恩,共抗遼賊之誼,容姿絕世的雲堡堡主又何須耗費心思時間,日日陪伴?但他也不能不感到迷惘,因為對自身而言,蒼茫寒冷的北境是如此陌生,而山溫水暖的南方,卻遠在數千裡之外。他完全想象不出,頂風冒雪地運載、售賣貨物是何種體驗,而為何自己身邊既不見夥計跟從,又無車輛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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