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失憶,并不影響思考和判斷力。
雲毓深深體會到了一次假話需要用一百個謊言來圓的滋味,他實在編不出來。原本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找足智多謀的蘇聆雪幫忙參詳,但是,但是,即使他和小蘇沒有鬧别扭,這麼做也未免太不要臉太欺負人了。
雲毓不知不覺就陷入到了矛盾錯亂的狀态裡,享受渴望已久的白大哥的關愛溫暖,擔心對方懷疑不信,問出回答不了的問題,或是提出要回去江南追尋記憶;惱火蘇聆雪的冷淡和銳利,需要小蘇的建議和諒解,但又心虛地不知如何面對,更無從解釋。他的心情也失去了平穩,時而愉悅欣喜,時而負疚彷徨、苦悶焦慮,後一種狀态占據的時間很快超過了前一種。
十八歲的雲毓從未遇到過如此複雜矛盾的狀況,也不曾想到,自己以為能夠輕易把握的情勢,會日漸超出處理能力。
全是小蘇不好,如果不是他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冷眼相向,自己的心情怎麼會總是這樣差呢?他一定是在看笑話,在暗中嘲諷。
或許就是因為揮之不去的挫敗和不知所措,當有一天,蘇聆雪拿着一份寫好的文書來到書房時,雲毓的反應才那樣不可理喻。小蘇隻字未提白清洲,而是嚴肅地告誡,說北遼一兩年内或将興兵犯邊,而雲堡位于函關以北,前方就是地勢平坦的幽雲十六州,萬一重鎮韶安失陷,遼人必将長驅而入,兵臨函關城下,企圖攻破通往中原的門戶。位于城外的雲堡,就如昔年戰亂起時一樣,唯有憑借蒼山的險峻地形,堅持據守方能自保,或許屆時還需收容流離失所的逃難百姓,招募民壯和身懷武功的義士。
雲毓但覺煩躁無比,全然不願聽也聽不進去。
蘇聆雪說,天有不測風雲,一應事項頭緒繁雜,需得未雨綢缪,及早着手準備才能應對未知且嚴峻的态勢:“現在不是風花雪月、耽于旁骛的時候。”
雲毓眼前浮現起死于遼人之手的雙親身影,仿佛是父親和母親在責備,自己不思進取,不分輕重,徒然深陷情感的困境,令他們失望。誠然小蘇的忠告一向是有道理的,但他卻每每被指點得啞口無言,備感無力。于是就如着了魔一般,他突然就爆發了,一切明明都好端端的,危言聳聽安的是什麼心!不想再聽那些逆耳之言,不願背負壓力,面對可能艱難複雜的境況,更不願承認自己的沉溺與渾噩。為什麼就不能輕松順遂一點呢,自己明明也很努力,想要的也沒有那麼多啊!
雲毓也記不很清楚,對着小蘇發作時,說了多少傷人的言語,諸如最讨厭聽他說教,不用假惺惺提醒,自己根本不想看見他;就像去歲遇襲的時候,也根本不希望他來相救,白白欠下偌大的人情;……
等回過神時,蘇聆雪已經不在書房内,撕碎的紙片灑了一地,是小蘇為雲堡一條條整理好的籌備措施和方略。
“此後,小蘇再沒有找過我,派人去請也不來,隔了幾日,我才得知他病了。”雲毓低聲道,“大夫說是風寒,症狀似乎不是很重,但斷斷續續一直不見好。他也不再和我說話,我去看望幾次,道歉說之前是氣話,請他莫要放在心裡,但他不是躺在榻上,背過臉一聲不吭,就是在書案旁埋頭畫圖,将我當做不存在。”
奚茗畫忍不住望了依舊沉默的蘇閣主一眼,蘇宴離開雲堡後并未返回豫州,而是一徑向北,前往韶安,履行與琅環的約定,雲毓提到的畫圖,想必就是應承了那位宗主娘娘的陣圖了。隻是,本就病勢未愈,加上嚴寒奔波、心神耗費、氣苦傷情,也無怪事情辦完,會發着高熱被琅環的下屬一路護送回蘇家了。邊關将士隻道是璇玑閣派來的執事,誰能想到竟是新任閣主本人?
“既然他都病了,你怎麼不好生照料,還有心情外出打獵閑遊?”他的語氣也不覺變得嚴厲,蘇聆雪生平何曾這般狼狽過,連帶害得自己從巫山夢仙谷兼程趕來,好一陣忙亂。
“我當時……實在不知該怎麼辦。”雲毓慢慢說道,“從前和小蘇也起過争執,但每次都是他先來和解。我沒想到,主動求和會那麼難。當時他的樣子……就好像我出口的每句話都很假,很可笑,同我說任何話都是多餘的。他一點也不想見到我。”
讓幾名侍女将那份撕碎的備戰書拼湊粘合起來,有些地方看不明白,卻鼓不起勇氣也拉不下顔面去詢問、請教。
在幾次試圖緩和都碰了釘子之後,他除了退怯,又一次生起了悶氣,蘇聆雪仗着才華過人,是如此地高高在上,不留情面。
相比之下,白清洲至少是容易接近的,絕不會拒人千裡,不會讓他感到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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