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覺出不對,即使是有意做作,也絕不可能表現得如此逼真,況且以雲毓的身份地位,委實沒有必要在自己區區一個侍女面前作僞。
“你……”她上前一步,帶要詢問,雲毓已倏然放下筷子,顧不上轉開身,便低頭搜腸枯肚般吐了起來。
他吃得原本不多,轉眼間便吐得幹淨,尤自停不下來,如同要将五髒六腑都一并嘔出。
一地狼藉,淩霜退了一步,一時也呆怔住了。她看看桌上的菜品,素鵝銀絲卷、草蘑雞瓜、芙蓉蒸蛋、醋溜青魚片,鮮筍火腿湯,再加上雪白的糯香米飯,雖非精肴細馔,但也用材新鮮,清淡可口,何至于令人不能下咽?
雲毓仍然在吐,腸胃中早已空了,卻依舊肩膀痙攣,止不住地幹嘔。
方才說吃不下,竟然不是虛言。淩霜望着他慘白不見血色的臉,額頭密布的虛汗,終于意識到,這位雲公子,不止是看上去消瘦得弱不禁風,而且,确實是病了。
雲毓連日趕路,體力早已消耗透支,加上突如其來地一陣嘔吐,待到好不容易停止時,他眼前發黑,看不清房内的情形,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提不起了。
淩霜又說了些什麼,是何時離開,他都模模糊糊不曾聽清,隻隐約知道房裡進來了幾名從人,将自己扶到榻上休息,後來又有人送來兩隻蓋碗,分别盛着溫熱的蜜水和參湯。他仍是沒有絲毫食欲,但湯水總比飯菜容易入口,勉強喝下一些,待到虛脫的昏眩感緩慢消退,一夜時間也就過去了。
清晨時分,兩名侍女到裡間服侍,雲毓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彈,但他心裡挂念着要見到璇玑閣主,還是努力起身盥洗,讓自己看起來不至太過失禮。他身上白衣風塵仆仆,昨晚又沾上了穢物,已經不能再穿,侍女們卻立即拿來一套質地柔軟的簇新衣衫,顔色依舊是純白的。
雲毓麻木的内心裡,生出了細微的暖意,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悔愧和痛楚,璇玑閣待自己這樣周到,是不是仍然看在小蘇送的璇玑帖份上?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然而自己,卻那樣對不住小蘇。他默然地随着淩霜走過幾重亭台,最後進入一處軒廳。
廳堂明敞而疏闊,比之先前到過的書房更為莊重華美,花梨木架上一對麒麟形銅香爐中,同樣吐出袅袅白煙,比之沉香,似乎增添了某種厚重沉樸的藥草氣息。辰時方過,一身玄衣的璇玑閣主端坐在極大的檀木長桌前,臉上仍舊覆蓋半邊銀色面具,一旁陪坐了一名着月白蜀錦長衣的俊秀青年,約莫二十五六年紀,氣質閑雅溫和。
雲毓施了一禮,下意識地,想要待在遠一些的地方,避開閣主銳利審視的視線,但淩霜卻徑直将他領到一處座位上,與另外兩人相聚不過咫尺。
奚茗畫面上神色不動,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是見過雲毓的,那樣冰雪為神、清滟無雙的美人,不過一年多光景,竟似已判若兩人。他實在消瘦了太多,一襲白衣隻能松松挂在身上,愈發顯得形銷骨立。仔細辨認,臉上的五官輪廓仍是極好看的,然而過于憔悴蒼白,連嘴唇都找不到絲毫血色,一雙眼瞳空洞無神。
任是不懂醫術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狀态非常糟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原本好好的人變成這樣?那種高華耀目,看過一眼便再難忘懷的光彩,已然無從尋覓。雲毓仿佛隻餘下一道慘淡虛弱的影子,随時都可能由于風吹草動而消逝。
縱然預先已有心裡準備,奚茗畫依然難以将眼前所見,與記憶中美麗高傲的雲堡堡主聯系在一起。他心中油然生出了一分憐憫,又不禁擔憂,連自己都如此震動,旁邊的蘇宴又會是何種感受?也難怪,會夜半傳書,要求正在附近村鎮行醫的自己急趕回璇玑閣了。
廳中四角設有内燃炭火的銅柱,溫暖如春,然而遲遲無人出聲,氣氛顯得凝滞而令人不安。片刻後,上首的玄衣男子才淡淡道:“可曾用過早飯?沒有的話,不妨添副碗筷。”
他應是晨起不久,長桌上擺滿了餐點,魚片粥瘦肉粥,豆腐腦小籠包,水晶糕、千層糕、酥皮松仁卷……琳琅滿目的湯粥點心盛在潔白如玉的細瓷碗碟裡,每一樣都帶着剛出鍋的熱氣蒸氲,精緻美味,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閣主,我……”雲毓不知如何是好,璇玑閣主應是了解自己的狀況的,事實上,單是聞到陣陣香氣,他已經有些不适,唯有輕聲道,“我不餓,就不用了。”
蘇宴沉默着,并沒有漏掉對面之人望向滿桌美食時,神色間的一抹排斥,他向身後作了一個手勢,淩霜便即上前,盛了一碗小米粥,連同一隻桃面饅頭,放在雲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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