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多留,踅身大步離去。幾個人影消失在黑漆漆的門洞。天台上一片死寂,半刻,隻剩下餘兮兮的哭聲,壓抑,痛苦,而又無助。秦峥沉默把她抱進懷裡,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地輕撫。何剛在旁邊聽得難受,點了根煙,一口就吸進去大半截,然後歎氣道:&ldo;等再抓到沈荷,這事兒就算結果一半了。&rdo;秦峥說,&ldo;要在殺手之前找到沈荷。&rdo;何剛一愣,&ldo;什麼殺手?&rdo;&ldo;周易既然鐵了心要保公山魈,就一定不會讓花旦活着被抓。&rdo;他擰眉眯了下眼,&ldo;但願來得及。&rdo;&ldo;走了,我還得去接着審那個青衣。&rdo;何剛下勁兒捏秦峥的肩膀,掃了眼他懷裡,聲音壓低:&ldo;你回家去吧,好好安慰一下小姑娘。&rdo;秦峥點頭,&ldo;嗯。&rdo;&ldo;……不,&rdo;餘兮兮拿袖子胡亂地撸了撸臉,擡起頭,雙眸腫成核桃,&ldo;我跟你們一起去吧。老周……周易很信任我,對我,她或許會說實話。&rdo;深夜,禁毒總隊&ldo;我就是南帕卡養的童子兵,十一歲時才被賣到中國。&rdo;&ldo;……什麼?&rdo;餘兮兮悚然震驚,&ldo;你、你爸爸不是周叔叔麼?&rdo;周易搖頭,口吻尋常如談天氣,&ldo;不,他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是一個孤兒,從記事開始就跟着南帕卡。那時候,在金三角的大本營裡有無數像我一樣的小孩兒,最大的也就十三四歲。&rdo;&ldo;南帕卡教我們吸毒,教我們殺人,我們不懂是非黑白也不明白對錯,隻知道,完成任務的人能吃到好幾天的飽飯,得到一包白粉。而任務失敗的,就會被直接扔進瀾滄江。&rdo;&ldo;大家都是小孩,怕餓更怕死。所以南帕卡交代的任務,我們都會拼命。&rdo;……這段過往不堪回首,悲酸沉痛,埋藏了十幾年,但由周易說來不過寥寥幾句話。她冷淡,平靜,像與自己毫無相關。可餘兮兮卻覺得揪心,咬緊唇,半晌不知作何言語。就在她沉默的當口,周易卻笑了下,&ldo;所以現在你相信了吧。我是南帕卡一手養大的人,他當然會信任我,我也當然有途徑和他聯絡。告訴秦峥,不用追查了,我就是公山魈,南帕卡在中國的直接下線。&rdo;餘兮兮閉眼沉沉歎了一口氣。良久,她聲音極低:&ldo;南帕卡為什麼會忽然把你賣來中國?&rdo;&ldo;這有什麼奇怪。&rdo;周易道:&ldo;人口走私也是南帕卡集團的業務之一。&rdo;&ldo;如你所說,你來中國的到時候才十一歲,十一歲……&rdo;餘兮兮自言自語似的呢喃,然後睜開眼,赤紅的眸牢牢盯住她,&ldo;十一歲,還在上小學吧?一個孩子,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瞞着家裡和緬甸毒枭聯絡,沒有大人幫你?&rdo;&ldo;……&rdo;周易眸中快速略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ldo;沒有。我從小受過訓練,有自己的渠道。&rdo;&ldo;什麼渠道?&rdo;&ldo;這個你不用管。&rdo;&ldo;你和南帕卡密切聯絡了這麼多年,周叔叔他們都沒有發現?&rdo;&ldo;對。&rdo;餘兮兮勾起唇,笑容極涼,&ldo;那你還真是厲害呀。&rdo;周易沒做聲,審訊室裡再次陷入僵局。幾分鐘後,餘兮兮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一口喝完,然後把杯子重重放回去。玻璃底撞擊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ldo;砰&rdo;。&ldo;那我再問你,為什麼南帕卡會把你賣給周叔叔而不是别人。&rdo;&ldo;我媽媽的身體有問題,生不了孩子,所以爸爸就托人把我買了回去。&rdo;&ldo;中國的孤兒院有那麼多孩子等着領養,他們不要,非得花錢從毒枭手裡買一個十一歲小孩兒,嗯?&rdo;餘兮兮失笑,眼底卻又怒又痛,&ldo;周易,這些話漏洞百出,你連我都騙不過,還想去騙那些緝毒警察?你這麼聰明,難道沒發現?&rdo;&ldo;……&rdo;周易的臉色更加蒼白,卻還是硬撐,不松口。餘兮兮咬牙僵持半天,心裡已不能用簡單的酸澀難過來形容。周易是她七年的好友,大學裡同吃同睡,陪她瘋過青春也陪她走完了迷惘,甚至比餘淩和她更親。她低眸,視線裡一陣刺目的金屬反光,是周易腕上的手铐。她到底還是先軟了下來。&ldo;老周,你就跟我說實話吧……&rdo;餘兮兮弓腰,用力握住周易細弱的肩,&ldo;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公山魈,其實是想犧牲自己保護他,對不對?&rdo;&ldo;……&rdo;&ldo;秦峥說過,南帕卡生性多疑,他要你在中國給他做事,當然不會把你交給他不信任的人,而你又拼了命的維護……&rdo;餘兮兮聲音輕了幾分,試探:&ldo;公山魈,其實是周叔叔,對不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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