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這暗魅的夜晚,隻有弩軍萬千的火把散發着光暈,這火光甚至比黑暗更可怕,模糊着衆人的視線,沖擊着衆人的信心,在這無盡的殺戮中,他們看不到希望,手酸了,再提起,一刀跟着一刀,砍向敵人,直到鮮血淋漓地染紅了大地。敵人一個個倒下,身邊的同伴也一個個倒下,士兵們機械般的揮舞着陌刀,血順着刀沿滴落,很快就消失于黑暗中。一望無際的痛苦和悲哀蔓延在空氣間,就在這修羅的沙場,他們連感受痛苦的時間都沒有,跟随着林瑞恩拼命向前沖。隻有那一馬當先的背影,給了他們唯一的希望,即使身在混亂中,也能看到那一個單刀開辟血道的身影,他巍然如山,堅定不移,身旁血濺如飛,刀光劍影,卻不能動搖他半分,看到這樣的場景,身在殺戮中的士兵突然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如冰冷漠的少年将軍,是在這樣的沙場,一刀刀,一劍劍,生死徘徊間,比冰更冷,比鐵更硬,承繼了林氏血統,護衛着半壁江山。寒風冷冽,刮起的是陣陣血腥的氣味。慘烈無比的厮殺反複進行,心漸漸地麻痹了,隆隆聲不斷,分不清是敵人的呼喊,還是自己的心跳,林瑞恩望着距離已不遠的山野小道,隻要沖過最後一圈包圍,就能擺脫圍擊,借着夜色逃離險境……隻有一小段距離了而已……空中尖銳的嘯音刺碎了風聲,從身後訊雷般地急趕而緻,林瑞恩敏捷無比地左偏過身,身子在馬上一恍,飛擲而來的利矛貼着他的頭皮而過,濕暖的液體順着臉頰滴落,他驟然驚出一身冷汗,回頭探看,緊跟在後的副将正想叫喊什麼,身子劇震,林瑞恩望着他放大的瞳孔中映着滿身鮮血的自己,就這樣,身體筆直地挺着,翻落戰馬。屍體很快給後面的戰騎踏碎了……弩軍十幾萬大軍居然讓八千軍隊沖出重圍,他們既憤怒又慌張,眼看林瑞恩要沖出包圍,聽從長官的命令,把手中的長矛向着突破重圍的方向用力擲去,也顧不上黑暗中會誤傷多少同伴。林瑞恩眼前一片模糊,腰間劇痛襲身,眼前的一切顯得如此突兀詭異,身後跟随的士兵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很快就消失在着殺伐的煉獄中,他提起刀,舞成一片刀網。眼前隻有這一小段路程,他何其不甘……前方又襲來一陣紛落不斷的箭雨,林瑞恩正欲舉刀隔擋,嘯聲伐空,箭雨穿過林軍隊伍,射向的卻是林軍馬後追趕的弩軍隊伍。林瑞恩怔然,艱難地擡起頭,看向前方的山野小道。七十二、歸晚(一)山野小道的一隅舉着幾個火把,排列着五十人的小隊,成彎月形散開,手中枝枝不斷地射着箭,阻擋跟在林軍身後的追兵。隊伍後側一道淡色身影高居馬上,火把搖曳的光耀下,如墨般的長發梳成英雄髻,容如白瓷,雅貴非凡。那一瞬間,林瑞恩幾乎懷疑自己産生了幻覺,手中愈感沉重的刀,腰部隐隐襲身的劇痛,耳邊不時人吼馬鳴,似乎都離他很遠了。朦胧間,他依稀看見了鳳栖坡下的山谷,翠環綠繞,花繁似錦,潺潺溪水之聲依舊,一切恍如在眼前,這修羅地獄的沙場是夢?還是眼前人是夢?“将軍——”在兵馬混亂間,他清晰地聽到這聲清透至極的呼喊,眸中映出她焦急地揮手的模樣,他心如刀絞,悸然盤旋而上地竄進心底。這兵慌馬亂,哀鴻遍野的戰場,無數張臉在他面前晃動而過,有敵有友,閃過腦際之時,變地模糊了,渺淡無蹤,隻有那小道口等待着的人影,是如此清晰,占據了他視線的全部。求生的欲望突然無限地擴大着,心底暖流如潮,他将馬腹一狹,飛馳而去,右手持刀,手落處,必見血光,氣勢凜然,一路勇闖,手下竟再無二合之将。血色漫天……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就在看到林瑞恩的刹那,歸晚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這平素極為冷淡的少年将軍此刻披頭散發,血流滿面,铠甲上,衣上,褲上,猶似整個人從血湯中打撈起來,無一處不沾血,他肅着臉,森然可怖,瘋狂的殺法,讓他身前三米内再無完人站立,周遭的士兵無不露出驚恐,素以健勇稱之于世的弩軍僵立着,猶如看着鬼怪般的看着林瑞恩,躲避着他駭人的瘋狂和殘酷,他們雖曆經沙場,身經百戰,卻從未見過此等萬佛俱誅的氣勢,猩紅的血,猙獰的表情,淩厲無敵的刀法——這一幕被深深地烙印在弩軍的噩夢之中。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地看到陌刀耀人的光澤,刀劍交擊的金鳴聲,鼓噪地耳膜生疼的狂嘶咆哮,這是戰争嗎?胃中翻湧不已,歸晚壓抑着想要嘔吐的沖動,力持鎮定,額際汗滴而下,牙關輕顫,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吟直搗耳中,她直覺想捂上耳朵,手卻麻澀酸疼,不聽指令地輕輕發顫,想要閉上眼,偏中魔似的直視前方,瞳中忠實的記錄下那一片血雨腥風。如此一個殺戮戰場。抓緊缰繩,歸晚強忍不适,看着林瑞恩沖出最後一圈包圍,馬後還跟着為數不少的弩軍,立刻大喊道:“放箭!”聲音啞澀,微微顫抖。箭勢不斷地襲向追趕的弩兵,在這個掩護下,林軍的最後一撥脫離了包圍,迅如閃電的馳馬奔向歸晚處。成偃月陣的箭手立刻散開,讓出身後道路,林瑞恩稍緩下馬勢,回過頭,發現士兵們重新圍成偃月形,并拔出佩刀,一副要上前拼命的樣子,心中暗驚。歸晚已經馳馬至他身邊,臉色蒼白如紙,勉強扯起嘴角:“将軍,他們是自願的,如果再不走就要辜負他們的好意了。”為了這次的營救,她用五十人作惑敵之用,伐木燃燒,到其餘兩個山頭扔向耶曆的營帳,此刻再留五十人斷後,此番帶來的人都葬身于此,她隻覺得心中痛苦郁澀,揉着一種悲人悲己的蒼涼。話中哀恸的意味不言而喻,林瑞恩沒有遲疑,時間也不允許他浪費,果斷地一揚馬鞭,和歸晚帶着餘下的士兵向通往督城的小路飛馳而去。天載五年二月初一,玉督之戰第一戰,林瑞恩以八千兵力沖出弩軍包圍,一生中以此戰最為兇險,也最為傳奇,世代為人所津津樂道。但是逃出之時,身邊八千子弟僅餘三十幾人,此戰之慘烈,從中可見一斑。《林氏傳》中記載:天載五年,歲中二月,弩主遣兵十餘萬,南侵督城,困恩于小群山谷,八千林軍震怖,弩軍箭襲,恩忍辱堅守。於弩息軍懈備之時,驟起發難,林推鋒先進,勸率士兵,先自斷退路,以振士氣,後出其不意,急攻弩圍。林軍無懼,以寡敵衆。此戰嘩然,金鼓震天,血流橫飛,恩單刀開道,所向披靡,一戰斬弩,弩軍大駭,衆皆膽寒,無出三合之将,無擋三步之兵。於雄兵之圍,斬虎狼之首過千,铮铮虎膽,莫過于此,英雄壯志,世所無雙。在林瑞恩突圍之時,弩王耶曆在帳外看着士兵撲熄火苗,聽到傳令兵的禀告,急怒于心,弩軍以雄壯之勢困圍林瑞恩,卻給他以八千兵力沖出重圍,弩軍死傷共計兩萬有餘,“砰——”的重拳擊在帳外木柱上,他陰沉着臉,略一估思,當機立斷:“快備馬,侍衛隊立即随我追擊。”幾個将領圍上前,争先勸道:“王,不妥啊,窮寇莫追,反正督城已被圍住,過不了幾天……”一躍而上士兵牽來的駿馬,耶曆怒顔以對衆人,一鞭打在空處,震開衆将領的包圍,大喝道:“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林瑞恩誅殺,決不能讓他逃回督城。”弩王的親兵——侍衛隊以可湛為首立刻緊跟在弩王馬後,耶曆匆匆指揮完圍困督城的部署,率先帶領千餘兵力迅疾追趕林瑞恩,由斜谷道而入,直奔督城。葉凋花謝,本就是蕭瑟的冬季,晨曦尚淺,淡霧彌漫,萬物迷蒙如薄紗掩面,歸晚飛馬弛過,路邊的一切都沒有入眼,颠簸于馬上,她凝神盯着林瑞恩,眉心折痕愈深,疲憊不堪的玉容遮不住那恐慌之态。林瑞恩逃出時,她已發現他身上挂了無數彩,左肩,手臂,大腿都有大小傷口數十道,可是這些都不是緻命傷口,為何他像是隐忍着什麼劇痛,幾次差點摔下馬背,難道……不敢細想,歸晚心中一陣酸楚,百般滋味湧上心,三月之期,原以為隻是眨眼之間,誰知世事弄人,遇到這樣的險況。不期然地,她想到京城大雪飄飛,他狠心掰開她的手,那觸指的餘溫盤繞心間,一觸及就是滿心的憂傷……暗自咬牙,痛也好,哀也好,無論怎樣難熬,她也要等到他的音訓。“将軍——”看到林瑞恩身子一晃,歸晚低呼,樓盛搶先騎至,看到林瑞恩眸色渙淡,面如死灰,大駭,怔怔地無法出聲。“沒事。”無比艱難地吐出這兩字,林瑞恩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精力,腰間的疼痛耗盡了他清明的神志,此刻眼前花白,朦胧一片,他已大有支撐不住之感。發現到異狀,歸晚猛地抽緊心,立刻命令緩下馬速,躍下馬,樓盛早已擋住了林瑞恩。死裡逃生的士兵們都察覺到這份不安,紛紛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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