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口。
岑堯先是趴在門上,湊過去鬼鬼祟祟的偷聽了一會兒,結果當然是什麼都沒聽到。
連個喘氣兒的聲音都沒有!更别提看出裡面的人在做甚了。
心裡有些惴惴,岑堯又轉過頭來,對着身後面帶幾分奇怪的湯秉成讪讪一笑,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嘿嘿,習慣使然,習慣........”
話到一半,他就猛地頓住,差點擡手給嘴瓢的自己一巴掌。
“呸呸呸!”他在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小湯公公抿唇微微一笑,倒也沒說什麼,隻是輕聲道,“殿下近些日子休息不太好,主簿快些探望完,别耽擱太久就是了。”
岑堯點點頭,推門而入。
房門重新掩上的那一瞬間,昏暗席卷了岑堯的視野。詭異的安靜中,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他擡眼望去,隻看見四處帷幔重重散落,隐約透出朦胧的光。
最深處,一盞鎏金燭燈幽幽的亮着,在屏風上投下華麗暗沉的陰影。
那是姒明華的床榻。
岑堯舔了舔幹澀的下唇,刻意放輕了步履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他腦子裡飛速的思索着等會兒他要怎麼道歉,怎麼邊說邊流淚,怎麼放大他的苦衷甚至于加深姒明華對他的愧疚,好将那天書房裡的争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想來想來,他爹的,全是姒明華那雙猩紅哀恸的眼。
好像藏着無限的憤怒和傷痛,有諸多話想說最後又硬生生含着血咽下去了的。就那麼咬牙恨恨的望過來,仿佛要撕破他這身僞裝的皮囊。
剖開他的心髒,生吞他的血肉。
岑堯打了個抖,喉結艱難的吞咽了一下,滿腹草稿都陡然間變得難以言說了起來。他垂着頭唉聲歎氣,揪着自己的袖子慢吞吞的挪進去。
有時候,他也不想要鬧得那麼難看。
隻是,他的心裡住了一頭怪物。
囚于被扭曲壓抑的泥潭深處,一旦被觸及到底線,就會掙脫鎖鍊從他的身體裡爬出來撕咬所有人。
他想不通,想不通姒明華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非要跟他索要真心。
明明像最開始那樣,隻是簡單的利益交換,不好嗎?
一個付出金錢和地位,一個付出年輕美貌的身體。互惠互利,好聚好散,各自體面不說,也在他勉強可以接受的範圍内。
偏偏姒明華非要跟他談真心。
這人如此,前世的趙明嬌亦是如此,真是得了失心瘋了。
還有那狗屁的真心!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的癡情男女?姒明華又何必吊死在他這根又臭又硬的犟樹枝上?
他隻有這麼一顆心,窄小淺薄的地盤兒,實在容不下這幾尊大佛。
唯一能夠奢望的,就是再努把力。有朝一日混出頭來,洗脫一身旁人強行賦予他的诽謗誣陷,在風和日麗的午後躺在娘親的腿上睡個好覺。
他要僻心斷情,心如止水,才能做到堅不可摧,對他人的言論置若罔聞。
從下定決心要做個自私自利的人開始,他就已經摒棄了‘真心’這種可笑的東西!岑堯不要别人的真心,别人自然也休想來奢求他的。
兩不相欠,隻談利益,這樣就很好。
誰都不要逾越界限。
燭火跳躍了一瞬,濺起一絲火花。岑堯掀開帷幔,裡面的情景便看得更加清晰了,明滅的光影中,他看見姒明華安靜的睡顔。
莫名的心頭一松,岑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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