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手裡一直拿着酒杯,眼睛悠悠地在酒面和我的臉上掃了兩圈,輕聲答道:“無事可做,三天前便上了山。你來得也很早,什麼時候到的?”
我注視着她的臉,輕笑一聲:“剛剛到。”
“……這些年,亂花谷一切可好?”
“都很好。你呢?”
她沉默了,雙手摩挲着酒杯,往口中送了一點酒,然後目光看向亭外的遠山:“得過且過罷了。”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有拿起面前的酒,自己也飲了一大口。
“你現在好歹也是北罰的掌門,就這樣把門中事務交給了那幾個年輕尊主,你卻撒手雲遊,沒想過是很不妥的嗎?”
她喃喃道:“我從未想要當掌門,這稱号于我不過絆身浮名,最想當掌門的兩個人已經死了,人人都是求而不得,這不是很諷刺麼。”
我低下頭,半晌,又道:“她隻不過是寫了一句死生輪回,你便真的信了?你應該知道的,這世上哪有什麼輪回,鬼神之說,不過騙人騙己。”
“我以前确是不信,”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可這麼長的時間,除了尋遍萬裡山川,我還有什麼可做的呢?……我以前不信,可為了她,也願意信一信。”
“為什麼忽然想起來找我?”我又問道。
“我前些日子回北罰,整理東西時發現了這個。”她又轉過頭來,摸出一個小物什放在桌上,用食指緩緩推給我,“不知該作何處理。我想,還給你比較好。”
我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東西。那是一隻制作精良的機甲鳥,但是很明顯已經廢置許多年了,刀刻的木紋都被灰塵填滿,關節也被侵蝕得厲害。我伸出手去小心地将它拿過來,用指尖輕輕揩拭它的表面。
“君橋,很感謝你以前對我的照顧。也很感謝,今天你來這裡。”南泱的聲音很輕,語氣淺淺淡淡,她沒有過多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而是又轉頭看向了亭外。她随意搭下的手習慣性地放在腰側的玉葫蘆上,動作很是溫柔地輕撫。
我腦中忽的湧上一股沖動,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是否妥當,便脫口問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你當真忘不了她嗎?”
她看向我,目光中沒有什麼感情,但是靜靜地,流淌着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她忽然勾了下唇角,似是輕笑,卻又很快恢複了平和,語氣卻濃重了許多:
“她就待在我的心裡,年年歲歲,日日夜夜,無時不刻在提醒着我,什麼是有血有肉,什麼是不枉此生。”
我咬住下唇,不再說話,心裡像窒息一樣。
“一切皆是天命,我不能違抗。我唯一想違抗的隻有時間,我不想讓時間帶走她。起碼,不能從我的記憶裡帶走她。”
“……”
“君橋,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這麼大了,年少懵懂的時光早該随時間消失了。”她說得十分隐晦。這句話後,她便也不再開口,隻是一杯一杯地飲着酒。
她的酒量,竟變得這樣好了。
我們倆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相對而坐,沉默着看着亭外的風景。
時間慢慢過去,我看着日光由稀薄到絢麗,再到稀薄身陷愚媒。南泱隻是在日落時看着遠處連綿的青山,忽然開口輕聲呢喃了一句:
“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說完這一句,她似是低頭笑着搖搖頭,然後又端起了酒杯。
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覺到,原來她是這樣孤獨。或許她比我更孤獨,我身邊什麼都沒有,忙起來了也會偶爾不去想念她。但是她的腰間就是裝着她徒弟骨灰的葫蘆,她整日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惦念她,越是惦念,就越是孤獨。
我心裡沉甸甸的,忽然很心疼她。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是最讓人心疼的那一個。
以前苦難到來時,還有那個人幫她抵擋,和她一起面對。但現在,那個人的離去便成了她最大的苦難。世人俱都渴求的長生,于她卻是永遠都擺脫不了的枷鎖,牢牢铐着她,将她每日每夜都在桎梏在無邊的黑暗中,一點一點磨損侵蝕着她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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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橋,我走了。”
太陽将将要隐到群山之後時,她這樣和我說着。意料之中的,她的目光沒有在我身上多作停留,也沒有多作駐足。也是,她所留戀的都已經在她身旁,自然是不用多看我了。
我還是坐在原位,沒有與她道别,即使知道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什麼也沒有拿,隻給我留下了這隻機甲鳥,然後孤身一人緩緩下了山。我目送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山間迂回的小道,于桃花林中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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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了。我還不想走,手裡一直拿着那隻機甲鳥。我的手指在鳥身上來回撫摸,無意中輕輕摸到了機甲鳥肚子上突起的一個小機關,下意識按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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