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斬釘截鐵地說。
文字脫離了他,連同語言一起。他是喪失了建立人際紐帶的“人”,他無法捍衛自己。他聽見自己蒼白的辯論,在夢裡被扭曲的話語凝結成字符。他在一字一頓地解釋,關于他為什麼要離開冷灣,關于他一定要離開冷灣。他已經隐隐感到這是一個噩夢了。
“你還不知道嗎?”工作人員驚喜地看着他,他的臉也開始誇張變形,“這裡不也是冷灣嗎?”
“我乘了船,還坐了飛機……”他呐呐地。
“可你們學校沒教過你,冷灣是圓的嗎?”對方比出一個誇張的手勢,“冷灣無處不在。無論從哪裡出發,往哪個方向走,都要重新來到冷灣呀!”
他騰地站了起來。他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他必須走。手腕上傳來幽涼的觸感,好像一隻手虛弱地要拉住他,又随着他的動作而脫落。
莘西娅在後面說:“救救我吧。看我一眼,救救我……”
他轉過身去,驚恐地看向她。因為她背後突然亮起白光,照亮了她身後仿佛沒有盡頭的鐵軌,卻讓她的面龐徹底黑暗下去,隻剩下一個漆黑的剪影。他看見呼嘯着的火車頭遠遠而來,她伸開雙臂,一動不動地站在鐵軌中間,在巨聲沖撞中化為碎片。他感覺自己在向前倒去,眼前的火車漸漸消失,隻剩下滿目瘡痍。
耳邊有人說,“我們到了。程姜?”
*
程姜這才恍然清醒過來。他身子因為慣性差點直接撞到前面的車玻璃上,還好被安全帶又扽了回去。他們快速分别從兩邊車門下車,途中莘西娅頭上虛虛扣着的帽子歪掉了下去,他剛把車門合上就去給她扶正,但扶了好幾次還是歪着的。
莘西娅這時候已經不再哭,任由他一隻手在她頭頂上整理,突然出聲說:
“爸爸。”
“怎麼了?”
“我要回家。”
“什麼?”
“我不疼了。”
沈霁青已經從駕駛座的那一邊繞了過來,接話道:
“好姑娘,還是要讓醫生看看,不然留下疤痕就不漂亮了,啊。”
他說話的時候突然伸手握住了程姜剛剛垂下來的手腕,五根手指收得很緊。程姜任由他拉着,跟着他一路穿過私家車停置處之間的小小空隙,在白的晃眼的下午日光下跑進醫院一樓的大廳裡。沈霁青越跑越快,快到程姜覺得自己差點跟不上他,等到他們挂完急診号,坐電梯去治療外傷的四樓的時候,程姜才發現兩人手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是自己的手抓着沈霁青的,其中拇指,無名指與小指形成一個環扣在對方手腕上,中指擦着對方的手背,食指則杵在對方手心裡,被沈霁青的幾根手指虛虛搭住。
他轉過頭,去看電梯銀色牆面上的反光。他們三個人的影子模糊地連在一起,好像永遠不會相互分離。
*
莘西娅額頭上磕了個三角坑,創口需要縫合,還要打一針破傷風。她一看見針就又害怕起來,不停地說她不疼了,要回家,最後還是靠沈霁青用一個醫院樓下西點屋的小蛋糕作為誘惑穩住了她。
“你要藍莓的還是黃桃的?”
“黃桃。”莘西娅說,她最喜歡那種乳酪底,上面點綴着新鮮水果的小蛋糕,小小的一個,大人的話一口就能吃掉。沈霁青帶回來一盒四個,全是藍莓的,因為黃桃的已經賣完了。程姜抱着她,讓沈霁青先用一次性塑料叉子喂了她一個,又承諾她等打完針後再給她第二個,她才又高興起來。
小孩很容易再次高興起來。
沈霁青考慮到程姜沒怎麼來得及吃午飯,又給他帶上來一個肉松面包,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掉了。他吃完面包的時候正好輪到莘西娅進去縫針,因為藥物原因,對莘西娅來說過程确實不怎麼疼。
她隻是在打針的時候很小聲地哭了一會兒,但過後一吃完小蛋糕就忘記了。
*
再從醫院折返回家後已經近六點。莘西娅受了傷,等晚飯時草草喝了點粥,七點出頭就去睡了,剩下兩個成年人坐在客廳裡。她一走,程姜立刻覺得周圍空了一塊,黑洞洞的,心一直往下墜。沒有一刻不停需要他關注的小女孩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即使是睜着眼睛,他都覺得前面的粉牆上正往下面淌淺粉色的血。
貓老頭的女兒死了。
就這一句話,他從中午聽到時開始翻來覆去地想,隻有偶爾心思全在其他事情上的時候才會暫時忘卻。但在大部分時間,這句話在他腦海裡一遍遍循環,難以驅逐。貓老頭的女兒死了。他按住自己的手腕,感受脈搏跳動的頻率,像是被調成最快的節拍器。他強迫自己用力呼吸。貓老頭的女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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