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我平素裡,也是個爬山好手,蹭蹭蹭竄得像隻猴子。然而在這雨夜山頭,我便成了那有身孕的母猴,手腳并有左右蹒跚,十分狼狽。
因我的形象略略受損,一路上,我便也未多說話。
待到了山腰一處延伸的崖邊,穆臨簡這才收了傘,轉頭與我一笑:“到了。”
這時的雨已經很小了,三兩點零星澆在團團木槿花上。白木槿旁有幾棵老柳樹。柳樹前有間用草木搭建的,搖搖欲墜的亭子。
再往前就是山崖,騁目望去,遠方一片朦胧之景,也不知是哪裡。
穆臨簡将傘擱在草木亭子一旁,有不知從哪裡找了根鋤頭,竟從柳樹下挖了壺酒出來。見我納罕地瞧着他,他摸了摸鼻子,淡笑道:“這桂花釀是從我家鄉帶來,埋着柳樹下,味道格外好。”
說着,他便進了那草木亭子,盤腿坐下後,将酒壇子放在矮幾上,朝我招招手。
我頗為警惕地瞧了瞧那草木亭子,隔得老遠問:“我瞧這亭子十分不濟,若塌了如何是好?”
穆臨簡聞言一愣,片刻笑道:“你進來坐着不搖不晃,它怎會塌?”頓了頓,他眸色更深了些,将酒壇子開了又笑,“進來吧,還有我在這裡。沒事的。”
聽了此言,我便巴巴地走了進去,巴巴地坐下了。
亭外月色良好,木槿花開了一簇簇。空氣裡反倒是桂花香。
穆臨簡将桂花釀斟在兩個碗碟裡。我從小好酒,但從未聞過這般醇的桂花釀,正探手要喝,卻見穆臨簡伸手卻蓋在碗上,擡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侍郎要喝這酒,也不是不可,聽我說些事便可。”
我一愣:“說些事?什麼事?”
穆臨簡伸手又撫了撫鼻子。我算是瞧明白了,他每每緊張,都要摸一下鼻子,就如同莫子謙緊張的時候要哼小調,我爹緊張的時候要四處蹦跶。
“不過是……一些瑣事罷了。”穆臨簡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愣神地瞧着那幾簇白木槿。
“我的戶籍上,寫着我是江南人。其實不然,我是北荒人,在姬州長大。”穆臨簡說到此處,頓了頓,“侍郎可去過北荒?”
我搖了搖頭:“沒去過。”
穆臨簡一笑,将酒碗推到我跟前:“那……侍郎的舍妹呢?”
我心中一跳,擡目卻見他眼底清澈,不像在耍什麼心思,便據實答道:“五年多前我爹被貶官,彼時我尚在京裡考科舉,眉兒随我爹去善州時,曾路過北荒姬州。”停了一下,我又道,“她便是在那裡丢了,失蹤了兩年。”
這段事,其實若非穆臨簡問起,我是不願提及的,因這是我人生中的一筆爛帳,一樁極大的恥辱。據說那二年,我失憶了,腦子十分犯抽,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整日憂傷,成天憂傷,望梁想自挂,望湖想跳水,望劍想自刎。
我素來活得十分樂觀,從來都抱有“好死不如賴活着”這等崇高的心願。照理我即便是失憶,也應該苟且偷生,殘喘下去,卻不知那時我受了什麼刺激,竟日日夜夜尋死覓活。以至于我每當想起,便覺得十分丢人,十分羞愧。
然而,這世上有個不變更的道理,便是上天若為你關上一扇門,他必定還會為你掩上一扇窗,讓你在黑屋子裡走投無路山窮水盡隻能刨坑。
雖然,刨着刨着坑,也不乏有人刨出個地道,僥幸得以脫身。然而更多的人,卻是倒在了這刨坑途中,将就着這個坑,順便把自己埋了。
因此,那年間,我的光景可謂十分慘淡。我又素來是個嘴嚴的人,失憶的我,不幸繼承了我這嘴嚴的傳統,所以當我娘問我何以失去對生命的希望時,我竟然什麼都不說,我隻想死……
本來,我這番尋死覓活已經丢盡了我的老臉,後來我終于想明白了,又對生活産生了新的希望。說起來十分可悲,我這新的希望,是要嫁給大皇子英景軒。
滿朝皆知,英景軒乃是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并且很可能是我大瑛王朝又一位帝王。英景軒為人也十分靠譜,跟他那不上道的爹大相徑庭。
可他即便如此有出息,我也不該這麼光明正大地攀龍附鳳。哪怕我真地想成為皇後,也應該默默地去參加選秀,默默地去宮鬥,默默地爬上後宮的鳳座,千不該萬不該,幹出那樣高調的事情。
彼時我當着我全家人的面說:我什麼都不求,我隻要嫁給英景軒。
我還厚顔無恥地說:他若為龍,我便成鳳。
我如今想起這兩句話,我仍有心如刀割的丢人感。須知一個人,若存了些不純潔的念想,那他便應該謙虛地将這些念想放在心裡,萬不可說出來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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