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散場時,一家一家的戰友和家屬都漸漸離開,剩下的四桌,一桌徐書記、陽光他們,兩桌是二十來位烈士父母,另外一桌是一群沒有帶家屬來的單身老兵。
就在陽光送老婆、老媽、女兒走出大院先回家後,轉回來就聽到那桌老兵中,有嗚嗚的哭聲和勸說聲。陽光走過去看看,見唐大胡子正在勸解一個傷心的老兵,旁邊桌前坐着的徐書記黑着臉,一動不動。
陽光上前對兩桌正不知所措的老人們說:“沒事,沒事,可能喝高了。你們别擔心,你們别擔心,沒吃完的繼續,吃完的喝點茶休息休息,等下有大客車來接你們去賓館。各位請繼續!”
陽光走到唐大胡子跟前,詢問這老兵哭什麼?唐大胡子說:“想老婆、孩子了,心疼她們都在大山裡吃苦。他一個人在城市裡打工修車,他覺得自己過得太幸福,對不住家人。也是喝高了!”陽光說:“住的很遠嗎?不行就接來成都吧,一家人總有個依靠。”
唐大胡子歎口氣說:“我們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接來了咋辦?他老婆沒文化隻能打工掙辛苦錢,女兒農村戶口辦不了上學咋辦?最後住哪裡又咋辦?”那老兵擦擦眼淚擡起頭說:“隻要能把我女兒辦進小學讀書,其他的都不用你們管?我都能行。”
徐書記走過來勸陽光說:“陽主任,過去喝茶,你管不完,你管不完的。唉,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的,我的頭都弄痛了。”老兵瞪着徐書記,不高興地說:“我也沒要你來管,我喝了酒隻是難受,我哭我的,關你們什麼事?都走開,走開。”
徐書記厲聲說:“好,黃牛,你說的隻管把你女兒辦進學校上學,其他的不用我們管?你剛剛說的哈。”叫黃牛的老兵昂起頭說:“啊!是我說的,我黃牛說話算數。”
徐書記說:“好,好,你女兒上學的事我包了,其他的不要找我喲。”黃牛指天指地說:“好!我說話就算數,說了不算數我是王八。”
陽光被兩個人逗笑了,就說:“黃老兵,放心,我們都來幫你圓你的夢,好不好?”黃牛老兵糾正說:“我不姓黃,我姓牛,是他們給我起的外号叫黃牛。”老兵們跟着都笑起來。
徐書記說:“不準再哭了,今天我答應了你,陽主任也說了要幫你,你的家事就算解決了。等我和陽主任想好咋個幫你,再通知你,你不準再鬧了,你們看到他送他一路回去睡覺。”
兩人剛回到自己一桌,大客車司機已把車開進大院。徐書記和陽光、唐大胡子招呼兩桌等待的老人們上車,準備去附近訂好的高德賓館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裡,陽光陪着徐書記找到轄區雙慶小學女校長。聽完徐書記講完黃牛家的情況,女校長說按招生政策條件夠嗆,她問:“除了在西藏當兵十年,有沒有其他過人表現?比如立功受獎什麼的?”徐書記一拍大腿說:“這下校長問到點子上了,老牛同志真像老黃牛一樣,兢兢業業的。十年專業志願兵服役期間,榮獲過一等功一次,三次三等功。”
女校長高興地說:“那就夠條件,徐書記下周帶他來辦手續,帶上部隊立功證明,九月一日歡迎送小孩兒來上學。”徐書記再三感謝,帶着陽光離去。
一路上,徐書記又愁起黃牛一家人住處,說黃牛修車技術好,跟幾個戰友開個洗車養車修車店,收入還穩定。可他女兒讀書老婆沒工作,再加上住房房租,夠他一家子喝一壺的。
陽光一直沉默無語,走了一陣後下決心說:“徐書記,實在不行,我轄區裡那套老房子,幹脆免費交給他們先住着。我搬到西門後,房子一直空着。賣也賣不起價,租又租不起錢,讓他們一家人先湊合住着,找到好房子再交還給我。”徐書記說:“陽主任,我都實在不好意思了,房租還是要交的,哪有白住的?”
陽光說:“我也苦過,知道一分錢有時也能難倒英雄漢,再說,我現在又不缺這點錢。黃牛老兵,一等功榮獲者,也是為國家做出過貢獻的人,了不起。免費租給他一家人住,我高興。對了,他因為什麼事情立的一等功?”徐書記回憶說:“我當排長的時候,有一年大雪封山,汽車無法上路運輸。前哨邊防軍人斷糧斷物,有三輛車路上出了事,一輛掉下山崖,兩輛被困車輛救出來,人都負了傷。軍區首長下了死命令,誰把糧食、皮大衣大頭綿皮鞋送上去,就給誰授予一等功。那是三十多個戰友的生命呀,黃牛也豁出去了。對我說,反正我是單身漢沒結婚,如果這趟運輸他回不來了,就請我每年去看看他父母,結果他命大福大成功了。”
看着黃牛一家三口,搬進自己的老房子,喜出望外的樣子。陽光也跟着好一陣開心,把鑰匙交給黃牛時囑咐說:“老牛,裡面的所有家具都留給你們用,不喜歡的丢了就是了,還缺什麼你們自己填。”黃牛說:“陽記者,就這樣,我都感激不盡了。你是個好人呀!”
陽光關心地問:“嫂子咋辦,找得到事做不?”黃牛老婆說:“我在老家,常去廣元市裡批發服裝回鄉鎮賣,我有一雙手,會倒服裝,還會開面館,餓不死我的。”
陽光很吃驚地說:“他們都說嫂子沒文化,不是隻能打工下力嗎?”黃牛笑了,自豪地說:“我哄他們的,怕他們眼饞我,我老婆正正經經是馬角壩鎮中學畢業的高中生,作倒爺賣服裝,用心算腦算都很厲害。”
陽光說:“嫂子原來這麼厲害?看來,人萬萬不敢貌相呀。”
這天吃完晚飯,劉昕說想去服裝夜市場逛街,給女兒陽迪買幾套新衣服,上小學換着穿。陽光問:“買什麼檔次的?買貴的嗎?”
劉昕說:“你現在真是有點飄了,一個小女生好動不愛幹淨,穿什麼都廢,又在長個兒翻年就穿不上了。買什麼高檔的貴的?價廉物美的就好,幹淨整潔就好。”
陽光說:“那好,我們就去建設路,中低檔服裝一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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