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在屋裡,依着孫家那個姚婆子的刻薄操行,肯定不會讓他住正屋,他家就這麼幾間屋,那就隻會在竈間、柴房……
曹富貴心一悸,突然想起了夢裡的那個柴屋,血漬斑斑的木柴棍,地上拖行的血痕……
不,不會吧?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焦躁和惶恐,要真是因為自己搶個扳指害了這孩子一條命,他可擔不起。
呸呸!天知道鬧了自己一宿的,是什麼亂七八糟“鬼”的夢。他這是被夢給吓迷糊了,哪有别人的遭遇會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道理?
心裡轉過幾個念頭,到底還是不放心,曹富貴躲着孫留根那瘟孩子,又蹑手蹑腳翻進了孫家的院子,悄悄沿着牆根摸到了邊上幾間破屋的牆根下。
竈間亂糟糟,一捆散開的柴草堆在一角,竈頭燒得發黑,糊的黃爛泥掉了幾塊,竈上沒鐵鍋,一隻燒得烏漆抹黑還豁了個大口子的陶罐架在上頭。竈間地面淨是草屑泥灰,肮髒不堪,小小一間屋子,根本沒人。隔壁是一間柴屋和竈間連通,兩間屋中間有一個門洞,幾根粗大的木柴擋着門洞,看不清裡頭。
曹富貴朝着裡頭張望兩眼,也不為難自己的眼睛了,轉身繞到柴屋門外,那裡有一扇破闆門,門緊閉着,獨眼門環上頭擰了根粗藤把門從外邊鎖住了。孫家窮得要光腚,這個麼破柴屋能藏什麼寶貝?就算有賊都懶得去偷,這麼個鎖門法怕是防着裡頭的人給跑了。
曹富貴左右瞟幾眼,又趴在門闆上聽聽,沒聽着什麼大動靜,倒像是隐隐有拉風箱似的喘聲。
拖油瓶多半是在裡頭關着了。
他根本沒想什麼進還是不進的問題,手下輕輕擰兩下,就把那藤條給擰開了,人命關天啊!為了弄明白為啥自己噩夢連連,要是撬石隊長家的屋管用,他都能給撬了,何況孫家這根本不算鎖的鎖。
屋裡細柴堆了小半間,屋角的柴草淩亂地鋪散着,上頭趴伏着一個瘦小的身影。
曹富貴蹑手蹑腳走上前,嫌棄地看了一眼這大黃都不屑住的窩棚,扳着那人瘦弱得仿佛隻剩皮包骨的肩頭,輕輕把人轉過面來。
“我艹!打得有點狠啊!”被這孩子凄慘的模樣吓了一跳,驚呼脫口而出,他趕緊閉嘴。
拖油瓶鼻青臉腫,臉頰通紅,倒讓他原本瘦得顴骨高突的臉蛋顯得“胖”了半圈,他雙目緊閉,鼻子下方和半張臉上都是已經凝固的血漬斑斑。孩子身上套了件髒得看不出原本顔色的破襖,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古董”,闆硬油黑的面子破洞無數,露出幾縷黑黃的陳年舊絮。手腳從短小的破襖破褲裡伸出來,像是幾根發黑的蘆柴棒,瘦得吓人。
曹富貴看得眉頭緊鎖,伸手在拖油瓶鼻子底下試了試,一股火熱的氣息重重喘着,這是打得狠了傷口外感,燒糊塗了——他混的那幫兄弟,三天兩頭有打架受傷的,這種樣子見多了。曹家也是貧農,可他自小被阿奶護着寵着,從來沒挨過狠揍,最多也不過調皮搗蛋糟蹋了物事,讓阿奶鞋底子抽幾下屁股,哪裡見過被揍成這慘樣的。
曹富貴咽了口唾沫,一時也有些麻爪,燒成這樣,都不知道會不會燒傻,還怎麼問那扳指的來曆?
“其嬷嬷個腿!”
曹富貴恨恨罵了聲,孫光宗那小子實在不是個東西,這麼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至于他自己當日為了搶個扳指把人孩子踹一邊的事,這種和孩子打打鬧鬧的事能算是事嗎?
村裡人管教孩子打上幾頓是常事,千百年來都講究棍棒底下出孝子,人家阿爹打兒子,哪怕隻是個後爹,旁人也管不到,隻要兒子沒被打死,就是嚴殺頭肯來管,也不過勸幾句,回頭倒是讓小孩招他爹揍得更狠。村裡也有後娘打前頭生的孩子,有些善心的看不過去,多勸幾句,後娘喊一句話就把人說癟了——侬介好良心,領回去養啊!
這年景,再好的良心,自家屋裡頭幾張嘴都糊不了,哪裡還有餘糧喂别人家的孩子。
曹富貴眉頭緊鎖,一時也沒辦法,搖搖頭,悄無聲息地退出柴屋,離了孫家。人是走了,不知怎地,腦海裡總是泛起那個拖油瓶半死不活的樣子。
“呸!算阿爺上輩子欠你的。”
他暗罵一聲,琢磨着去哪裡弄點傷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說自己的噩夢估摸着還要靠這倒黴孩子找線索解決呢!
心思落定,曹富貴頓時神清氣爽,自覺德行高深,以德報怨,很是有一番救世濟人的高人胸懷了。
煉廬
曹富貴手頭沒傷藥,一起混的那幫兄弟估計會有,可這會兒六旦他們正謀劃幹“大事”,他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為隻拖油瓶趕着湊上去找死?他又不是舍已為人的白求恩大夫。遠遠望見村口的風水廟,他心裡一動,想起了一個人——借居在風水廟的富農老酒伯。
老酒伯姓胡,當年劃成富農也實在有點冤。老頭年輕時愛賭,喝了三兩黃湯水就是連老婆都敢壓上桌,賭了大半輩子輸光家底,窮得精光,偏偏在劃成分的半年前赢了場大的,居然赢來十幾畝地和一筆錢。老酒伯興奮萬分,散财請客,還雇了幾個短工打理田地,沒等火熱到手的田收成,劃成分了,咣叽!富農的帽子套得牢牢的。
後來老婆跑了,他也淪落到借住風水廟。
老酒伯雖然好酒好賭,有一樣本事别人比不上,他有幾張不知哪裡弄來的方子,專治外傷和蛇傷,自己采了山裡的草藥制丸,據說很頂用,隊裡人有啥小傷或被蛇咬,也會拿吃的用的去換,這日子才慢慢熬下來。隻是這一年來開大食堂,老頭狠吃狠喝,也懶得辛苦制藥,不知現在還有沒有存貨。
曹富貴兩手空空就打算上風水廟,大不了賒賬麼,“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分個五六級給老頭也就是了。
悶頭琢磨着沒看路,不及防在廟腳根一跤跌倒,他手上慌忙一撐,虎口的傷口被野地上石子一蹭,又流血了。曹富貴咧嘴罵了聲,急忙左右一看,幸好沒人看到他富貴哥這矬樣,這倒黴勁,傷藥多讨點,自己都要用上了。他另一手往半圈牙印的傷口上一按,止住血,正想起身,眼前一暈,突地變了個天地。
曹富貴驚得差點三魂出竅、六魄離體,牙齒格格格直戰,瞪大眼睛驚惶四顧,口念“菩薩保佑,百邪不侵!”這是,是是自己一時犯迷糊了,還是有什麼黃大仙、狐狸精作怪?!一顆心撲騰撲騰直跳,差點就要蹦出喉嚨口來。片刻之後,似乎也沒什麼妖魔鬼怪要吃人,身邊也沒任何動靜,他使勁咬着牙根,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又是一步,也沒人來阻擋,驚魂總算定了些。
“這特娘的是什麼地方?!……有人嗎?”
曹富貴又驚又吓,抖着嗓子小心地喊了聲,沒人回答,這才戰戰兢兢地打量起突然進入的這個奇怪地方。
他身處一間大屋裡,屋内雕梁畫棟、古意盎然,顯然是有錢人家的地方,可站在這個地方,最為醒目的卻是面前的一隻古銅色的大爐子。
爐子足有一人半高,三足而立,略顯葫蘆狀,有點像早年風水廟外放着的大香爐,但比燒香的爐子拔長許多,還多了個蓋子。這爐子隻是靜靜矗在那裡就顯得氣勢驚人,爐子的表面雕着奇異的花紋,像是雲彩又仿佛是遊龍,曹富貴多看了幾眼,就覺得自己的魂魄要被吸進去似的,連忙轉眼。
爐子上似乎還有種種機關設計,曹富貴在這陌生的地方也不敢瞎碰,雖則覺得這玩意似乎挺值錢,但現在處境不明,怎麼來的不知道,怎麼出去更沒頭緒,哪裡還顧得上淘摸東西。
爐子後方是一排烏沉沉的櫃子,無數個抽屜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上頭,每個抽屜都有一個小小的标簽,倒有點像老底子中藥房裡抓藥的藥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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