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莫不是除了盛忡流之外,還有着對遙妃一事終生耿耿于懷的人麼?
片刻疑慮,忽又聽得段琬夜繼續說道:“你晝夜不歇地守在我母妃墓前,手裡還捧着那支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碎笛,所為的,不正是解開有關九山的最終謎底麼?”
話音未落,我瞬間駭得全身一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踮起腳尖,試圖看清那鬥篷之下另一抹模糊身影的真正面容,然而方要繼續朝前邁出微微一步,身後神色涼薄的段止箫卻已是揚起臂膀,聲線冷厲如霜地命令衆人道:“就是現在,放箭!”
……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出錯了!他……他怎麼會……找到段琬夜的身邊?
可是,如若按照盛忡流之前的說法,雙玉之間,相互感應召喚,我既然在明處,那麼他……必定也會在暗處無意追逐着我的腳步。
我兀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滿目赫然揚起的銳利箭矢,隻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秘感在心頭瘋狂躍動,當我有所意識的一刹那間,偏是為時已晚——我甚至沒能上前半寸距離,稍一側目,便聽得身側淩厲風聲乍然而起,幾乎是毫無征兆地,猛力刺透了面前脆弱無形的雕花紙窗。
下一秒,這座燈火缭繞的繁華酒樓像是霎時失去生息的茫然野獸,不過眨眼一瞬,便是應聲沉入了大片黑暗。樓内尚溺醉于歌舞享樂中的一衆酒客紛紛驚坐而起,急忙回身尋找足以照明的備用燭台,一時之間,慌亂騷動的人聲即刻充斥在琴音驟停的樓台之内,連綿不斷地朝耳畔幽幽傳來。
“辭容樓裡面的人,一個别留。”一聲令下,段止箫冷笑着拔出腰間用以防身的長劍,繼而凝聲說道,“任誰都不例外,全部給我清理幹淨。”
話音剛落,隻見得方才還無聲端坐于藏品室内的姜雲遲已是縱身躍起,迅捷自绯衣之下撩出兩把兇猛佩刀,二話不說,便朝着段琬夜所在的方向橫揮而去。
我呼吸一滞,猶是遙望着屋内随光影上下搖曳的朦胧身形抿緊了嘴唇,一時行動微遲,原以為毫無防備的段琬夜就将這般落入圈套,卻不料在姜雲遲拔刀出鞘的下一瞬,他似已是早有預備一般連連後撤數餘,帶着身側那随行之人一并退至角落,飛速出劍抵于面前,故而緩緩出聲笑道:“看來……這姓盛的是完全不行啊,還沒等我回到古晁城中,就讓這辭容樓被人捷足先登了。”
☆、結束
頓了頓,複又緊緊握了手中長劍,毫不猶豫地指向窗前道:“段止箫,大半年未曾見面,你照舊那麼喜歡玩兒陰的。”
段止箫不答,漠然立于數十尺外的高層樓台上,俯瞰辭容樓于晦暗光線之下一團亂麻的錯落景象,轉而對身側沐樾言孔綏等一衆人道:“堵後路,别給他任何機會逃跑。”
天外雨絲涼薄如冰,我木然伏在樓外雕窗前端,定定凝視着周遭疾馳如風的麻利身影,隻覺心尖在無端發冷發顫——如果不是我的判斷出了問題,那段琬夜身旁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熟悉身影,正是書珏無疑。
自當初颠因寺内無聲一别之後,我就再也不曾悉心關注他的具體動向,或者說,我壓根就尋不到與他相關的任何消息。然而如今看來……他不光是在外一路混得順風順水,甚至成功憑借着自己的能力摸索到了段琬夜的身邊,試圖以此探尋更多有關于九山玉笛的深層秘密。
黑眸揚起,我深吸了一口氣,正半猶豫着擡腿跨入窗台的裡端,然垂眼掃過現下尚還平坦的小腹之間,終是選擇退後數步,站在暫且安全的範圍内默默觀望。
——這是一場幾乎沒有懸念的安靜戰争,辭容樓上下除了一衆不明所以的富家子弟于醉酒後幾近瘋狂地四下亂竄,段琬夜的身側,僅僅帶了那疑似書珏的唯一一人,所以硬要說的話,這隻是段止箫封鎖整座酒樓進行的無情屠殺。
初冬的細雨在斜飛入鬓,輕而易舉地沾濕了我那幾撮露在長袍之外的綿軟發絲。這般沉寂而安甯的夜晚,古晁城中所有百姓皆是陷入了漫長眷戀的溫暖夢鄉,唯獨這辭容樓中刀劍撕裂之聲跌宕起伏,伴随紙窗内外飛濺而起的溫熱血花,一并散發着刺人眼眸的光彩。
段琬夜一向是個武藝不凡的聰明人,然而在面對此等迅猛如潮的突襲之下,很快便在人群中處于一種難以翻身的弱勢地位。姜雲遲手中長刀來似一陣疾風,揮落時卻如一記悶雷,雖能與段琬夜所慣用的銀白長劍兩兩相抵,然而他身側那名看似體格孱弱的男子卻是被突襲而來的刀氣震得生生一抖,不過難耐地抽搐了幾下,便歪着身子倒了下去,像是一隻随時能夠碾死的蒼蠅。
我在旁看得心驚膽戰,幾次險些上前細細打探一番,偏被沐樾言攥住手腕阻隔在重重箭陣之外,以避免途中遭受突如其來的誤傷。而他自己卻遵從命令扣穩手下弩機,配合其餘弓箭手一刻不停的猛烈攻勢而瞄準段琬夜的後心方向,預備着一擊必殺,直取他心髒正要害處。
偏偏段琬夜那厮似是并不服輸,饒是屋内四下竄逃的無辜酒客與小厮已是被亂箭貫穿得隻剩下成堆殘缺的屍體,他卻仍是絲毫不懼地持劍伫立在博古架相互交錯的暗角之間,微喘着粗氣,斜過眼眸,猶然擡頭望着高處窗台的方向,冷冷低笑着,像是意在諷刺,又像是在自嘲,隻是于他驟然亮起的瞳孔之中,始終燃着不曾泯滅的火光。
“段止箫,你是真的覺得你已經赢得天下了麼?”染了血的唇角微微揚起,段琬夜疲乏的身子倚在亂箭橫飛的牆面之上,攤開手來,毫無征兆地反複質問他道,“隻要殺了我,你就會覺得非常開心麼?”
“不是開心。”冷不防的,段止箫自窗台間斜跨而下,徑自握了一把長弓在手,抵着段琬夜眉心所處的位置凝聲說道,“自你最初逃離浮緣城的那一刻起,徹底摧毀你的前程,就是我這半生以來最大的樂趣——你要怪,就怪你家那位聰明的母妃,活得比後宮中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清醒’。”
話落,箭矢應聲而發,卻是強行扭轉了方向,狠狠射向了角落裡一襲绯色衣衫的遙妃雕像,段琬夜有所意識,方要沖上前去揮手阻擋,反是遭得沐樾言眸色一淩,陡然扣出一弩飛速貫穿了他的手背,愣是将之袖間暗藏的信号彈擊沉在地,掙紮翻滾了一路,陡然亮起微渺的火光。
在玉雕頃刻傾斜碎裂于地面的一瞬之間,我心頭猛然一刺,像是赫然丢失了一枚重要的物什,卻在思維怔忡跳躍的同一時間裡,見得原本漆黑一片的藏品室中,驟然亮起了白日一般灼烈的火光。
“是信号彈,殿下!”孔綏面色一震,慌忙出聲提醒道,“那小子想召人前來幫忙!”
“管他還能召來什麼牛鬼蛇神,就在這裡,把他給我解決透了。”聲線一揚,段止箫厲聲喝道,“繼續放箭!”
“是!”衆人聽令拉弓,一時之間,整座辭容樓被肆意彌漫的耀眼白光所瘋狂籠罩,而随着天邊綿綿細絲陣陣撲打向雕花窗台的,還有尖銳得近乎無痕的無數支利箭,方睜開一雙被雨水浸濕的朦胧雙眼,便能遙遙望見屋内那抹單薄的身體被徹底穿透撕裂,掙紮搖晃着,在破碎了一地的玉質雕像前無力跪下,頭部朝地,重重磕出一聲清脆的低響。
箭風如雨,卻不似雨水那般纏人心醉。身上那件外袍已被浸得透濕,我冷得站在發抖,一直待到耳畔喧嚣的□□聲響漸漸微弱下去的時候,方才有所會意地擡起頭來,掃視着辭容樓瞬間被箭矢摧毀得七零八落的木質樓台,腳步朝前數尺之餘,偏被身側的沐樾言再度擡手摁住,他皺了眉,淡淡朝我搖了搖頭。
我不解,方向出聲說些什麼,卻是聽得斜前方的孔綏淩然開口問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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