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再糊塗也能從空氣中隐約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按理來說,廖嬷嬷這樣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老太婆,不可能找個鞭子都這麼磨磨蹭蹭的——出于好奇的本能,我便一邊扶着身邊縱橫交錯的樹叉,一邊單腳跳着向前行走,依此循着廖嬷嬷方才離去的方向一點點摸索過去。
這老婆子體積不小,走路時所使的勁也是極大,好生生的一堆樹杈子愣是被她肥鵝一般的身軀擠出了一個半大的空地出來。縱然前方高低起伏的草木密密匝匝地擋住了視線,這廖嬷嬷前行的痕迹也是十分明顯,我在跟随的時候便隻需小心不被尖銳的枯枝給劃傷即可。
然而當我一條腿踏入密集的樹叢中時,敏銳的鼻子便立馬感應到了前方空氣中幽幽彌漫着的一絲異味。
方才在石子路上滿心惦記着自身的腿傷,倒是全然沒有注意到這樹叢所裡飄出的異樣味道。此味濃烈而又隐泛着一抹腥臭,憑借我多年為人處理傷口的經驗,腦中的第一反應便是——血的味道。
晨間的風向還算均勻,我靜下心來聞着這股不可言說的味道,雖感覺胃裡略有些泛酸,卻還是跛着腿朝散發血腥味道的方向跳去。
單腳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使出全身的力氣集中在一條腿上,于是所邁出的每一步都承載了額外的重量,沿路更是大手大腳地踩斷了無數枯枝。
因着周圍極其安靜,落腳時傳遞到耳朵裡的聲音便是清晰可聞——這一路跳過來,讓我心中隐約奇怪的是,随着距離方才的石子路越來越遠,這落在地面上的聲音便也越來越虛,就像是一腳踩在了空心鼓上,竟還有着微顫的回音。不過最讓我感到驚恐的還不止是這落腳的聲音,而是那股腥味所傳來的方向,同廖嬷嬷所行經的路線是基本一緻的。
扶着樹幹的指關節微微繃緊,我一顆心漸漸地懸了起來。試探着往前又挪了一長段距離,偶然停下來回頭瞥了幾眼,發覺身後那空無一人的小石子路卻早已消失在了視線裡。而如今具體的方位我也并不大清楚,隻能憑着直覺推斷,這裡離人們忙碌的府邸中心隔了約莫有好幾裡遠。
右腿膝蓋處的疼痛不知不覺間向全身擴散起來,額頭上亦是于不知不覺中滲出了少許冷汗。這樣漫長的一段路程,對于單腿跳動的我來說着實是一種折磨,可是随着鼻尖所嗅到血腥味越來越濃重,我想,不該看到的東西也差不多在這附近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那顆經不起驚吓的小心髒在某一瞬間直接給跳出來。
面前遮蔽視線的枯枝逐漸增多,導緻我這隻可憐的“獨腳獸”跳起來便顯得格外困難。此刻膝蓋處疼得幾乎要炸裂開來,我擰着眉頭,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這老妖婆就為了找個鞭子,居然要橫穿幾裡地,跑到這麼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來。
難道是她在找鞭子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麼别的引人注目的東西,導緻她神經質地鑽入這比人還高的枯枝叢裡?
我皺着眉,若有所思地伸長了手,費力地撥開了面前幾乎要戳穿我腦殼的幾束長枝——
下一秒,一張滿是皺紋的老人臉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那一瞬間,我的心髒都幾乎被吓得驟停。伸出去的手如同觸了電一般掙紮着縮了回去,同時也導緻我那靠單條腿支撐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向後斜仰着跌坐到枯枝繁茂的地面上,發出略有些奇怪的空洞聲響。
是了,這便是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廖嬷嬷。
我屏住呼吸,再次鼓起勇氣朝這張突然冒出的老臉望去。
廖嬷嬷面上所遍布的細紋溝裡,是尚未幹涸的黑色血液,她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而眼珠子卻已全然失去了焦點,以一種極為恐慌的狀态向上翻着。方才還連珠炮似的一張嘴如今依然微微張開,呈不自然的烏紫色——至于她肥碩的身體,正卡在後方更為粗壯的樹枝裡,整個不自然地扭曲成為一團,似乎有明顯的掙紮痕迹。
她死了。死了有一小段時間,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我為自己固定膝蓋的那段空隙内死去的。從嘴唇發烏以及血液的顔色來看,應該是身中劇毒,無力逃脫緻死。我并沒有更大的勇氣去将她的屍體翻出來仔細研究,隻能從樹叢被推動的痕迹來推測,這廖嬷嬷似乎正如我方才所預料到的,在拿鞭子的過程中被其他事物所吸引,于是自以為悄無聲息地跟蹤了一路,結果跟到差不多這塊地方時就被人家發現了,遭到了兇手慘無人道的毒殺。
——這位毒死廖嬷嬷的兇手,他不用刀也不用劍,偏偏選擇了使用□□來殺人于無形。而此毒偏又是殘忍的烈性□□,使得中招者連死後都散發出如此濃烈的腥臭氣息,簡直是變态到令人發指。
我皺了皺眉,面對着廖嬷嬷還尚未僵硬的屍體,卻不知為何擠出了一抹苦入心尖的笑容。
身在孟府,精通藥理卻不善于使用兵器的人,除了他書珏,還會有誰呢?
☆、地洞
用力将固定右膝蓋的布料緊了緊,仿佛這麼做就能穩定我的心神似的,我還重複着給它打了好多個結。從廖嬷嬷那張漸漸發紫的臉上收回目光,我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什麼樣的感覺都有。
書珏那厮與我師出同門,教育我們成長的恩師陸羨河分明是位善良溫柔的醫者,而他的愛徒卻做出此等殘忍的事情來,想必他在九泉之下定是無法安生。
師父,終究是我無用,連自己的師兄都照看不好,任他在山下胡作非為。
閉了閉眼睛,我沉痛地想,既然廖嬷嬷的屍體就在眼前,那麼書珏也大概會在附近的某個地方躲藏着——這一次,在他将魔爪伸向别人之前,我定然會全力阻止。
抖了抖痛到麻木的右腿,我扶住身側一根較粗的樹枝,試圖站起身來追尋更多書珏有可能留下的痕迹。然這右腿經過方才突然跌坐在地的大幅動作之後似乎失去了使喚,任憑我怎麼擺弄也使不上力來。
折騰了半晌硬是無法完全站立起來,我索性一屁股坐回了原地,打算将膝蓋處的布料拆下來重新固定。
這一下坐得極重,我幾乎整個人都松懈地頹在了草木遍布的地面上,生生地磕出一聲不同尋常的脆響。我被這陣突如其來的聲響震得渾身一顫,還以為是把腰給折了,慌忙坐在在地上試探性地扭了扭身子。然而随着我小幅度動作的搖晃,那一串串接踵而至的聲音總算是暴露了源頭——居然是從地下傳來的。
難怪我方才一路小跳着過來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愈來愈奇怪,當時還疑心了一會兒,現在想來,莫不是我所在的這片土地下藏有玄機?
有些疑慮地坐直了身子,我用沒受傷的左腿在地面上狠狠地跺了幾腳——果不其然,那空洞的脆響頓時順着腳心傳到了我的耳蝸裡,引起一陣短暫的耳鳴。
既然會有這般不同凡響的回聲,那麼也就是說,這一塊空落無人的雜草地下方必然是空心的!
擡眸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廖嬷嬷布滿了恐慌的面頰,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方才還吓得近乎停滞的心髒又一次活躍了起來,在我的胸腔裡不甘示弱地瘋狂跳動着。
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我又一次壯起了膽子,伸出一隻略有些顫抖的手掌,狐疑地探入了腳下枯枝遍布的草地裡,反複地摸索起來。
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倒是果真從平坦的地面上碰到了一條凹下去的坎兒。一滴冷汗緩緩地順着太陽穴一路淌到了下颌,我心知自己其實是害怕得要命,卻還是忍不住作死地将兩根手指戳入了坎兒與地面間相隔的縫隙裡。
顧皓芊啊顧皓芊,如果哪天你一個不小心暴死了,那一定是因為太作了,活生生把自己給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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