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賀。”賀慎平正寫到練泥的經過,旁邊的年輕工人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遞了根煙過去,“抽煙。”
這些工人并不知道賀慎平是什麼人,隻知道是下來勞動的,廠裡領導叫他老賀,其他人便也跟着叫老賀。
賀慎平道:“不用,我不抽煙。”
“抽一根兒,抽一根兒。”工人一邊伸着脖子看賀慎平的信紙,一邊把一根煙放到賀慎平的枕頭上,“老賀,你在寫什麼哪?”
“給家裡寫信。不用,我真不抽煙。”賀慎平把煙還回去,問,“有事?”
“嘿……到底是文化人。”那根煙,工人自己也舍不得抽,放到耳朵上面夾着,又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怎麼開口似的,“老賀,我這有封信,你能不能幫我念念?”
賀慎平說:“好,你拿來。”
結果工人從櫃子裡拿來了個生鏽的鐵皮盒子。他一揭開蓋子,層層疊疊的信紙向外湧,都快要從盒子裡滿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按住,像抱着一隻總想向外伸腦袋的貓似的抱那盒子。
“念哪封?”賀慎平問,“還是都念?”
“都,都念,都念。”工人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麻煩……”他不知不覺就改了口,一連聲道,“麻煩賀先生,麻煩賀先生。”
“兄王彬……”賀慎平看一眼落款,“是你妹妹王珍的信。”
“我認得,名字我還是認得,都是她的信。”王彬赧道,“我也不是一個字不認,就是這……不認識的字有點兒多……”
賀慎平點點頭,便開始念起來,念王珍考了大學,學校外的綠豆冰棍兒比鹽水冰棍兒貴一倍,豆子不多,挺甜,學校鍋爐房的熱水洗澡比自己家裡燒方便,不冷,絮絮叨叨許多事,從頭年夏天講到第二年冬天。
王彬聽得喜滋滋的,眼角眉梢又有那麼點兒欣羨的意思:“嗨,我不是讀書的料,她行,還能上大學,我們那兒頭一個,争氣。我五年前就出來,供她,挺好,挺好,值。等她畢業分配工作了,要是給我介紹個活兒,準比在這兒舒服。”語氣倒是驕傲。
念到最後一封信,王珍說要過年了,問王彬回不回去。
王彬躊躇半天,說,還是不回了,車票錢攢給她作學費,課業苦,夏天多吃兩根綠豆冰棍兒也是好的。
賀慎平把信收好,放進盒子裡,問:“要回信?”
王彬把鐵盒子小心塞到櫃子裡,用鑰匙上了鎖:“是是是……實在不好意思。”
賀慎平替王彬回了信,王彬講話,他寫,也不打斷,任王彬講,鋼筆小楷密密麻麻,最後足足寫了三十頁紙,正反兩面。
王彬講完一看,傻眼了:“這,這麼多?”
賀慎平把紙晾好:“不多。”
王彬伸手點數:“一、二……三十張紙,這還不多?”
賀慎平:“三十頁紙載五年之話,哪裡多?”
等墨迹幹了,賀慎平用裁紙刀把紙邊多餘部分裁了:“雖然不好看,但或可省些郵費。”
王彬一連說了好幾個謝,第二天從礦上回來便硬搶着多替賀慎平擔了五十斤瓷石,隔了幾天午飯時又塞給他一顆雞蛋,不知從哪處攢來的。
一日下了工,賀慎平去吃飯,剛吃了幾口就被圍住了,一個個工人把他堵在凳子上,多半都是年輕力壯的。
賀慎平把筷子一放,問:“什麼事?”
“哎,哎,我說你們退後點兒,都擠在這兒,賀先生怎麼吃飯?就不能等賀先生吃完飯再說?”王彬從人牆外擠進來,“這幫孫子……嘿,賀先生……”王彬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們也想請您幫忙寫封信,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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