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卻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道:“是救你的人醫術高超。”
“嗯?”鐘明燭摸了摸鼻子,心頭突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是誰救的我?”
有師徒之實,然無需行師徒之禮,不會幹涉她與天一宗的關系,在他人面前亦可裝作陌路,百裡甯卿似乎隻想要個師徒的名份,其他一概不要,簡直莫名其妙,而遇到長離,事情就變得很簡單。
她一個字都不會多問,給百裡甯卿和竹茂林各奉了一盞茶,便是結了禮。
之後,長離去守着鐘明燭,百裡甯卿和竹茂林就在大廳枯坐。
“甯卿啊,為什麼連我也要喝那茶?”鐘明燭醒來的時候,竹茂林突然問。
換來幾個字:“有難同享。”
之後兩人繼續盯着茶杯一言不發,神情愈發凝重,皆是如臨大敵的模樣。時間一點點過去,百裡甯卿掐指算了算時間,突然出聲:“一刻鐘已過。”
聽起來竟有些得意。
“莫急莫急。”竹茂林抿了一口茶,道,“隻消未過一刻半,都是我赢。”
“那就走着瞧。”百裡甯卿露出勝券在握的笑,然而這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就被一陣噼裡啪啦的巨響震碎。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砸東西。
“少年人,氣血方剛。”竹茂林似是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對百裡甯卿勾出一抹堪比春風的微笑,“不才承讓。”
“笑個屁,給老娘記賬。”百裡甯卿翻了個白眼,桌下的腳擡起在竹茂林衣擺上狠狠踩了幾下以作解氣用。
原來是兩人等得無聊,知道鐘明燭脾氣不好,便拿她醒來後過多久發脾氣打起賭來。
竹茂林搶先說了一刻鐘,百裡甯卿隻能說兩刻,她滿心期待長離能多和鐘明燭交流交流感情,斥責也好關切也好,隻要拖過一刻半就成,可她還是低估了鐘明燭的脾氣。
這不,上一刻還在說對不起,一聽到長離真的要當百裡甯卿的徒弟就暴跳如雷,一擡腳就把最近那張竹案踢得粉碎。若非這房子有結界加固,簡直懷疑她能直接把房子拆了。
不一會兒,就見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沖進大廳,指着百裡甯卿的鼻子罵道:“卑鄙無恥!”
“彼此彼此。”百裡甯卿皮笑肉不笑回道,她本以為這話會換來更激烈的罵聲,可一擡頭,卻見鐘明燭深吸一口氣,面上忽然變得無一絲表情,那些暴怒仿佛隻是假象一般。
她靜靜看着百裡甯卿,那雙比常人稍淺的瞳眸中不含半分暖意,忽然,那張清秀的臉上展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後她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這麼轉身離開了,連開門關門都沒發出多餘的聲響。
百裡甯卿卻因為那個微笑坐立不安起來。
“完了完了……”她抱住頭,聲音中出現一絲懊悔,“還是現在就搬家吧。”
這時,一隻青鸾飛入廳中,落在竹茂林手中,化作一張帛絹,竹茂林讀了上面的消息,看好戲的輕松神情一掃而空,他将帛絹遞給百裡甯卿,道:“她們不能待一起,你快把你、啊不,我們徒弟追回來。”
“什麼追回來?”百裡甯卿一頭霧水接過帛絹。
鐘明燭離開後不久長離也離開了,這些她不至于察覺不到,反正目的已經達成,她便也沒必要追着不放,可看清帛絹所書之事後,她輕輕叫了聲“不好”,當即身形一閃化作流光追逐而出。
長離還沒出那片竹林,就被百裡甯卿截住了。
“何事?”她不動聲色問道,鐘明燭當着她的面把那一屋子家具砸得稀巴爛,可她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立于夜風中,衣袂翩跹,心卻穩若磐石,亘古無變。
“你那麼急着是去做什麼?找那混賬?”百裡甯卿明知故問。
“她不是混賬,是我的徒弟。”長離直視她,不躲不閃,一闆一眼答道,“她一人在外易遭危險,我需護她周全。”
百裡甯卿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說:“好個師徒情深,不過依我看,你死了她還活蹦亂跳呢。”
長離不再多言,調轉劍尖方向欲換個方向離開,以她的修為,就是繞四五個大圈子也能追得上鐘明燭,可很快就因百裡甯卿的話停住。
“你想護她,還是離她遠些比較好,千面偃正在找你。”
随着那三個字,幾近塵封的回憶浮上長離心頭。
淩駕于一切的強大力量,還有喉間一寸一寸收緊的五指,以及最後關頭籠罩周身的熟悉氣息。
長離仙子為何能打敗千面偃,是一個謎。
連她自己都不知曉謎底是什麼。
第33章
黑水嶺以北曾經是一片大澤,河道衆多,從上往下看就像是銀絲織就的網,鐘明燭頭也不回離開那片竹林,無處可去,也無處想去,索性就沿河而行,遇分支就随便選個方向繼續,行了一天一夜,不知不覺來到一波望不見盡頭的碧水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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