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府在宮中的眼線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心累。皇上今晚與溫大人一道用膳。皇上今晚依舊與溫大人一道用膳。皇上今晚……皇上……段白月策馬揚鞭,火雲獅仰天長嘶,四蹄踏碎山風。&ldo;老陶,老陶。&rdo;這日散朝後,劉大炯道,&ldo;走,吃涮肉去。&rdo;陶仁德瞪眼:&ldo;平日裡都是火燒,為何今日成了涮肉?&rdo;&ldo;有好事啊,可不得慶祝。&rdo;劉大炯道,&ldo;白象國主不遠千裡,前來觐見我大楚天子,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如此盛世江山,自當吃頓涮肉慶祝。&rdo;陶仁德道:&ldo;你付銀子。&rdo;&ldo;我付便我付。&rdo;劉大炯與他一道往外走,順便打招呼,&ldo;溫大人可要一道去吃涮肉啊?李大人呢?來來來,周大人也一起來。&rdo;陶仁德抽抽嘴角,這人,摳門起來是真摳,大方起來也是真大方。一群大人高高興興出宮吃涮肉,楚淵聽着後笑着打趣:&ldo;這就不厚道了,劉愛卿好不容易做回東,居然不叫上朕。&rdo;&ldo;皇上今晚也出去逛逛吧。&rdo;四喜道,&ldo;最近東西南北四處夜市都多了不少稀罕的小攤,人頭攢動,聽說熱鬧得很。&rdo;楚淵欣然點頭:&ldo;也好。&rdo;在禦書房批了一下午折子,也沒什麼胃口吃東西,看着天色已經麻麻暗下去,楚淵換了便裝,帶着四喜一道出了宮。果真是極熱鬧。光是跑來跑去的小娃娃,便已經吵鬧得腦仁子疼,夜市裡更是無處落腳,幾乎每個小攤前都擠滿了人,吃喝玩樂,樣樣不缺。&ldo;該将這地方擴一擴了,否則百姓也不方便。&rdo;楚淵轉身,&ldo;走吧,出去正陽街逛逛。&rdo;&ldo;皇上不吃些東西?&rdo;四喜小聲問,&ldo;若是嫌鬧,可要去山海居坐坐?&rdo;&ldo;沒什麼胃口,走一陣子吧。&rdo;楚淵道,&ldo;告訴侍衛,不用跟了,朕想一個人靜一陣子。&rdo;四喜猶豫:&ldo;這裡人多,皇上怕是不可掉以輕心啊。&rdo;&ldo;朕有分寸。&rdo;楚淵踩着石闆往前走,&ldo;你也别跟了,坐下喝碗熱湯圓吧,歇一陣子。&rdo;&ldo;啊?&rdo;四喜公公為難,這……楚淵卻已經獨自走遠。穿過熱熱鬧鬧的正陽街,走過跑馬橋,繞過望月樓,後頭便是個燈火昏黃的小巷道。一個人正抱着劍,靠在牆上挑眉看着他。楚淵氣定神閑:&ldo;還當你會一直跟着我走遍整座王城。&rdo;段白月沖他伸手:&ldo;過來。&rdo;楚淵定住腳步:&ldo;不。&rdo;段白月笑着搖搖頭,幾步上前将他擁入懷中,在耳邊低聲道:&ldo;我先去了宮裡,沒人,又不知你去了哪裡,便隻有四處亂找。&rdo;&ldo;然後呢?&rdo;楚淵問。&ldo;這王城可不算小,從玲珑塔過來時,到處都是求姻緣的男女,走都走不動,險些被擠下橋。&rdo;段白月道,&ldo;有人見我一直在左右看,便問是不是與媳婦走丢了,他嗓門大,能幫着找人,喊一次一文錢。&rdo;楚淵悶笑。&ldo;我的媳婦,要他喊作甚。&rdo;段白月抱緊他,&ldo;這不一樣能找到,還省了銀子。&rdo;楚淵伸手捂住他的臉頰:&ldo;冷不冷?怎麼穿得如此單薄。&rdo;&ldo;不冷。&rdo;段白月道,&ldo;餓。&rdo;楚淵撇嘴:&ldo;出息。&rdo;&ldo;是當真餓,忙着趕路,中午就吃了燒餅與清水。&rdo;段白月道,&ldo;又硬又冷。&rdo;&ldo;走。&rdo;楚淵拉着他的手,&ldo;我們去吃馄饨。&rdo;&ldo;你還記得這裡有個馄饨攤?&rdo;段白月倒是有些意外。&ldo;我不單記得,還一個人來吃過。&rdo;楚淵道,&ldo;你躲在西南府,裝死那陣。&rdo;段白月:&ldo;……&rdo;咳。比起先前,馄饨攤的生意要紅火許多,坐都沒地方坐。段白月買了兩大碗,又加了辣椒與香醋,端着與楚淵走到一個僻靜處,坐在别人家的大門台階上吃鮮肉馄饨。院中有狗在狂吠,楚淵問:&ldo;若是沖出來怎麼辦?&rdo;段白月替他吹涼:&ldo;那就吃快些。&rdo;楚淵答應一聲,大口喝湯。巷道口,溫柳年笑容滿面,将一群同僚招呼走,不吃馄饨了,不吃了啊,去吃山海居!有新廚子與新菜,江南新送來的筍,加上蜀中臘肉一道煮,不好吃不要錢,好吃也不要錢,請客請客。諸位大人興高采烈,中午劉大人請吃涮肉,晚上溫大人又請吃山海居。還當真是個事事順心的好日子。白象國來客山道上的金簪夜色一點一點變得深邃起來,街上的小攤散了,遊人也散了,馄饨攤的老夫婦慢悠悠收拾好闆車,一個推一個拉,說說笑笑往家的方向走,車上挂着一個鈴铛,聲音小小的,脆脆的,一路叮鈴鈴。正陽街上寂靜清冷,兩人十指相扣,任月光将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四喜先一步被打發回了寝宮,原先還在擔憂,覺得千萬莫要出事,該不該去找找向統領,後頭卻見西南王與王上一道進了門,頓時反應過來,在心裡狠狠拍了下腦門‐‐可不是說。房中有淡淡藥香,段白月進屋就皺眉:&ldo;身子不舒服?&rdo;&ldo;是藥香爐。&rdo;楚淵坐在桌邊,&ldo;小瑾前段日子剛差人送來的,都是些安神藥物,反而覺得比尋常的熏香要好聞些。&rdo;&ldo;最近依舊睡不好?&rdo;段白月掌心撫上他的額頭。&ldo;習慣了。&rdo;楚淵微微躲了躲,&ldo;你又不準我吃藥。&rdo;&ldo;我是要你放下心事。&rdo;段白月哭笑不得,蹲下握住他的雙手,&ldo;藥吃多了不好,一直不肯睡覺也不成,五歲小娃娃都知道的道理,非得讓我念叨七八十回才肯聽?&rdo;楚淵道:&ldo;嗯。&rdo;段白月無奈:&ldo;嗯?&rdo;楚淵幫他整了整頭發,道:&ldo;不說這些了,趕路累不累,去泡溫泉?&rdo;&ldo;泡了溫泉就好好睡,明早不準再去上朝了。&rdo;段白月帶着他一道站起來,吩咐四喜去做準備。楚淵不滿:&ldo;你怎麼回回來都不讓我上朝?&rdo;段白月答:&ldo;因為回回來,你晚上都會累。&rdo;楚淵:&ldo;……&rdo;看着他明顯泛紅的耳根,段白月及時轉移話題:&ldo;有熱茶嗎?&rdo;楚淵踢他一腳,自己轉身出了寝宮。沒有。西南王摸摸膝蓋,跟上。四喜早已将溫泉殿内的宮人遣散,自己揣着手守在外頭,樂呵呵的,看着極為喜慶。乳白色的浴湯有些天然藥香,楚淵趴在溫泉邊沿,整個人都被霧氣籠罩。段白月從身後抱住他。楚淵嘴角上揚,順勢靠進他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段白月幫他按揉肩膀,手法很輕柔。&ldo;嗯。&rdo;楚淵低低痛呼了一聲。&ldo;怎麼了?&rdo;段白月停住手。&ldo;沒什麼,前幾日練功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有些淤青。&rdo;楚淵道,&ldo;敷了三天藥,已經好多了。&rdo;段白月将他的身子轉過來,褪下濕透的裡衣,果然就見左肩有一大片青紫色的淤痕,雖說已經過了三天,卻依舊有些腫。&ldo;與誰一道練功,怎麼把自己傷成這樣?&rdo;段白月不悅。&ldo;千楓。&rdo;楚淵将衣襟拉攏。段白月道:&ldo;沈盟主也在王城裡?&rdo;&ldo;走了,三天前就回了日月山莊。&rdo;楚淵笑,雙手搭在他肩頭,&ldo;知道你怕小瑾,他這段日子出了海,應當是去拜訪鬼手前輩。&rdo;段白月:&ldo;咳。&rdo;楚淵單手挑起他的下巴,湊近親吻上去。段白月握住他的腰肢,讓兩人距離更近了些,雙手滑過他的脊背,覺得比先前瘦了些,于是道:&ldo;想不想出去散散心?不走遠,就在這王城附近看看山水。&rdo;&ldo;不去。&rdo;楚淵在他脖頸留下齒印,&ldo;過幾日白象國主要來。&rdo;&ldo;白象國?&rdo;段白月意外,&ldo;先前沒聽人說過,這一路也沒風聲。&rdo;&ldo;先前他便差人送過一封信函。&rdo;楚淵道,&ldo;想與大楚聯手,一道開辟新的通商航道。&rdo;&ldo;他倒是會做買賣。&rdo;段白月搖頭,&ldo;且不說如今南洋局勢波詭雲谲,就算是四海升平,開辟新航道又豈是嘴上說說就能成的事。&rdo;&ldo;所以我才讓他暗中來王城。&rdo;楚淵道,&ldo;若真心想與大楚合作,這事還有得可商量,若心懷不軌,那也好決定下一步對策。&rdo;&ldo;心懷不軌,你懷疑他會被楚項收買?&rdo;段白月問。楚淵點頭:&ldo;還有,這回不止他,金姝與她的夫家人也會一道前來。所以這可不單單是南境之事,若白象國當真有問題,高麗國也會被牽涉其中。&rdo;金姝所嫁之人名叫坤達,雖是暹遠國數一數二的富戶,卻有一大半時間都住在白象國,産業更是橫跨南洋數島。如此有财有勢,又有金姝的公主身份在,白象國主會帶他一道北上不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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