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診脈的手,丁若水一言不發,轉身從剛剛驗屍時拎着的診箱中取出一個布包,将之放到床邊打開,包内赫然一排銀針。轉瞬之間,青宇幾處大穴已被銀針封住,丁若水将少年扶至坐起,然後對青長清道:“青門主,能否用内力将毒逼出,就看你了。”已經傻了的老人這才回過神,呐呐道:“中毒?”“現在沒時間解釋更多,”丁若水神情急切,“我已用銀針封住青宇少爺的經脈,讓毒不能擴散,但這隻是暫時的,如果不能用内力将毒逼出,人就真的回不來了。”青長清終于聽明白了,二話不說立刻坐到青宇身後,運氣調息,很快,便用雙掌抵住兒子後背。丁若水退到一旁,抿緊嘴唇,滿眼緊張。在場衆人論内功修為,自然是青長清年頭最久,功力最深,可反過來講,如果連青長清都逼毒不出,那就算丁若水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醫者緊張,父母兄弟朋友者,亦緊張。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盼望着,等待着,一時間屋子裡靜得吓人。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仿佛地老天荒,青宇終于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黑血,雖然駭人,卻真真切切地恢複了呼吸。蜀中青門(十三)嘔出黑血的青宇,嘴唇的鐵青變淡,隐隐的,透出幾分血色。青長清将兒子重新扶下躺好,交給丁若水再次切脈。片刻後,丁若水面露驚喜,不住地感歎:“真是禍兮,福所倚。”青長清不明所以:“此話怎講。”丁若水道:“這次的毒物毒性猛烈,短時間内便将青宇少爺體内原本未清的碧溪草毒和雷公藤毒聚集到了一起,若再晚些封脈,三毒齊發,必死無疑。可同樣,正因為聚集到了一起,您剛剛用内力催逼,竟一舉将三種毒全數逼出!”青長清大喜:“所以小兒體内淤毒已清除幹淨?”“可以這麼說,”丁若水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剩下的一點殘餘,再喝兩天湯藥,也必定散得幹幹淨淨。”青長清連忙問:“那我兒何時才能蘇醒?”“兩天之内,必醒。”丁若水說到這裡,表情忽然又凝重起來,“如果,再無人加害的話。”青長清的喜悅僵在臉上。歹人已喪心病狂到如斯地步,更要命的是,青門依然束手無策,怎會安心?怎能安心?!“不會再有人加害青宇少爺了,”春謹然忽然說話,清澈的聲音讓這沉悶的夜色忽地清朗起來,“因為我已知道,兇手是誰。”天青閣,一層正廳。除丁若水寸步不離地守在青宇身邊之外,所有人都來到這裡——裴宵衣、房書路、青長清、江氏、江玉龍、元氏、青平、孫伯、小桃、鈴兒,還有被禁足的燕子和剛剛哭暈本應在自己房間休息的林氏。燕子是春謹然要求叫來的,林氏是恰好蘇醒,聽聞兇手已水落石出,立即拖着疲憊身軀硬是趕了過來。當然也不排除她早在暗處安插耳目,以便第一時間獲取兇手消息,不過唯一的兒子被害,有此舉動,也是人之常情。東方的天際,已泛起一抹白。再黑暗的夜也會過去,就像再詭谲的計謀,也總将在某一刻,水落石出。春謹然環顧衆人,他們或坐,或站,或期待,或緊張,每一副面孔都好像是善良的,無辜的。可在這千篇一律的表象之下,卻是千差萬别的人心,或真善,或盤算,或磊落,或叵測,縱是傾盡一生,也未必能看清楚,想明白。“春少俠,你将我們都叫到這裡,萬一宇兒又出什麼事……”青長清不知春謹然心中所想,他雖關心兇手,但更擔心幼子。“不會,”春謹然沖青長清放心一笑,“隻要現在這大廳裡的人不動,青宇少爺就不會出事。”青長清愣住:“你的意思是……”春謹然點頭:“毒害青宇少爺的兇手此刻就在這大廳裡,就在我們中間。”青長清控制不住地起身,聲音迫切:“是誰?!”“慢着,”房書路疑惑出聲,“這次青宇少爺被毒害時,我們都在大廳,并未有人外出,直到小桃看見黑影,我們才一起沖上二樓,兇手怎麼可能在我們中間?如果兇手在我們中間,小桃看見的黑影又是誰?”“房兄的問題問得好!”春謹然很是欣慰地拍拍他肩膀。房書路黑線,他是真的想不通,不是要跟對方搭檔一唱一和烘托氣氛啊!春謹然沒有理會房少主的感受,繼續道:“正因為這種看似不可能,才恰恰幫我排除了許多種可能,讓複雜的局面變得簡單起來。在剛剛發生的青宇少爺第三次中毒的事件裡,有一處我百思不得其解。當小桃看見黑影之後,我們立刻趕赴青宇少爺房間,門是玉龍少爺踹開的,窗戶則仍維持着我們離開時的緊閉模樣,那麼黑影兇手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完成破窗潛入、下毒、跳窗而逃這一系列動作,并且還在逃跑時好心地把窗戶重新關嚴?更重要的是,這扇窗裡側的窗栓,是鎖上的,你不要告訴我黑影兇手擁有從外面鎖裡側窗闩的神技。”“也許他是從門逃跑的。”青風換個角度猜測。“不可能,”春謹然堅定搖頭,“且不說随手關門關窗是否為兇手特有的好習慣,就算是,唯一能從二樓下來的樓梯口正對着正廳,一旦有人下樓梯,正廳裡那麼多人,不可能沒人看見;好,再退一步,這千載難逢的好事還就讓兇手撞上了,大廳裡的所有人都在某一時刻忽略了樓梯口,讓他僥幸逃脫,那為何他不趕緊逃跑,非要折回到正廳的窗口外奮力向上跳,還偏偏被小桃看見?”青風被問得啞口無言。“後來我想開了,既然黑影的行為這麼難以搞懂,更不可解釋,那為何不換個角度想呢,比如……”春謹然一邊說着,一邊慢慢走到小桃身邊,“根本就沒有這個黑影。”“不!”小桃連忙高聲争辯,“有的!我親眼看見了!”鈴兒也着急地幫腔:“小桃姐不會撒謊的!”青長清雖不願幫下人解圍,卻也想不通:“如果沒有這個黑影,那宇兒好端端的怎會中毒?”“這便是症結所在。”春謹然沉下聲音,目光犀利,“撒謊說看見黑影,是今夜這場下毒詭計的關鍵,因為它既能幫兇手将嫌疑引到莫須有的黑影身上,又給兇手制造了下毒的機會!”青長清眉頭緊鎖,陷入沉思。春謹然知道他已經想出些眉目,索性和盤托出:“門窗緊閉,又無外人入侵,青宇少爺怎會中毒?事實就是,我們沖上去的時候青宇少爺根本沒有中毒,他的中毒是發生在我們破門而入之後!”房書路:“可是破門之後青宇少爺已經因為中毒而沒了呼吸啊!”春謹然:“第一個近距離接觸青宇少爺的是誰?又是誰最先發現了他中毒身亡?”房書路瞪大眼睛,正廳裡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人們也瞪大眼睛,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人身上——江玉龍!江玉龍啞然失笑,仿佛早有預料,輕松道:“我擔心青宇少爺被害,遂沖在了最前面,原來是做錯了。”春謹然扯扯嘴角,笑容淺且短暫:“你沒有做錯,你做得非常好。你趕在我前面第一個沖進屋子,幾乎是半點猶豫沒有地扶起青宇少爺,然後就是真摯呼喚,猛探鼻息,等我走到跟前時,你趁探鼻息之際抹進他口中舌上的毒藥粉末早已發作,于是你很悲傷地宣布,青宇少爺,死了。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讓人歎為觀止。”江玉龍仍在微笑,淡定而從容:“真精彩,春少俠可以去說書了。”“玉龍少爺若覺得好聽,那我就獻醜再多說一段,”春謹然走到他面前,四目相對片刻,旋即走開,來到正廳中央,“七日前,我與丁神醫抵達青門,奈何門子跋扈,不分青紅皂白便将我等視作騙子,根本不讓踏進青門半步。我氣不過,便先行潛入青門,然後因緣際會,窺見了一段颠鸾倒鳳。那時我急于尋找青門主,并未多加逗留,而那交歡中的二人亦蓋着錦被,隻露出一截姑娘家的手臂,所以之後我便忘了這事。直到青風少爺與丫鬟燕子的私情敗露,我想當然地認為我看見的便是他二人。可就在剛剛,鈴兒的銀镯勾起了我的記憶,那時露出錦被的一截藕臂上隐約也有這樣一個镯子,上面挂着小巧的墜兒,但與鈴兒那會叮叮當當響的镯墜兒不同,那個镯子沒有聲響,如果有,我不會聽不見。于是我想問鈴兒,燕子是否也有這樣的镯子,可沒等我問到那裡,小丫頭已經都告訴了我。确實有丫鬟有這樣的镯子,但不是燕子,而是小桃。”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都集中在了小桃身上,而小姑娘早已面色慘白,癱坐在地。“春光旖旎中,我聽見小桃喚那人公子,這青門裡公子可是數得出來的……”春謹然環顧四周。房書路不自覺後退一步。裴宵衣挑眉一臉不屑地任他看。青風氣急敗壞:“我再無恥也不至于挨着個的禍害!”“看來,”江玉龍迎上春謹然的目光,無奈攤手,“隻能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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