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國的人已經進入了大殿。屍上再添屍體,血上重染血痕。他們的兵刃還向着彼此,目光卻已貪婪地在殿中搜尋着生滅空鏡的下落。正是此時,光明猛然自雪海佛心之中爆發!光線如同流淌之水,如同旋轉之風,以令海公主所坐之處為圓心,驟然灑落在殿中衆人身上!驅動着宿主欲望的精神種子接觸到光明之力,驟然一縮,蟄伏于人體最深處。欲望有所熄滅,精神重新清醒,紛紛湧進大殿之中的人愕然看着彼此,最終将目光落在令海公主身上。令海公主站起了身,她一手握住雪海佛心,一手抓着離禹塵劍。她的目光掃過殿中人群,全是熟人。她的幾個哥哥、她的幾個姐姐,她小時候經常揪胡子的老丞相,她小時候撒過一泡尿的大元帥。她環視着這些熟人,聲音朗朗:“是誰殺了父皇?”沒人出聲。她再度開口,聲音顫抖:“是誰殺了父皇?”還是沒人出聲。衆人目光閃爍,神态狼狽,仿佛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突然公之于衆,使他們措手不及。終于,寂靜被二皇子打破,這位與衆兄弟姐妹,包括令海公主都相處得最好的皇子露出笑容,對令海公主說:“妹妹……”令海公主驟然抽劍,一劍刺入二皇子的胸膛!視線相對,晶瑩的淚水在令海公主的眼眶中轉動。她看着二皇子錯愕的模樣,惡狠狠道:“二哥,你不知道吧,父皇跟我說過,他矚意你為太子,那張王下寶座,原本是為你準備的!你本來該是……澤國名正言順的……皇太子!”刺入胸膛的長劍再被抽出,淋漓鮮血之中,令海公主反手一揮,如霜塵劍再斬身旁一人胳膊!一人倒下,一手飛起,場中大嘩,身處在令海公主身周的人分作兩種,一種飛速退開,一種則持兵器向令海公主而去,不管因何原因走到了這一步,事到如今,也隻有再殺出一個結果!但是光明之下,身有精神種子的衆人手足俱軟,體内真氣運行不暢,刀兵砍在令海公主身上之際,她身上的寶衫忽卷重重水浪,包裹刀兵,抵消兇力,再将敢于前來的人輕輕一推,推到離禹塵劍的劍鋒之下。一切如同紙糊一樣脆弱。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後一刻已經成了地上殘缺不全的屍體,熱血濺到臉上,燙得讓人哆嗦,又涼得讓人打顫,視線前的一切開始旋轉,如同她每一次使用生滅空鏡那樣旋轉,眼前所見,一時間是現在正發生的一切,一時間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一時間是她殺戮着他們,一時間是他們殺戮她的父皇,她的國家,她的所有親人。混亂之中,熟悉的對話聲突然響起,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但另外一道聲音呢,是屬于誰的?令海公主茫然想道。“真正的……生滅空鏡……在我手中,我應該怎麼……怎麼做?”“用‘螺母’。但螺母将消息傳遞到各處的時間不能完全一緻。遠的先告知,近的後告知。這樣,他們才能夠同一時間回到這裡,你也才能在同一時間見到所有被精神種子感染的人。”“然後……”“然後我會将雪海佛心給你。道士也會将離禹塵劍給你。雪海佛心能壓制、驅散污穢之力,被污穢感染的人在這一時刻必然手足酥軟,真氣不暢。到時候,你身着寶甲,手持離禹塵劍……”“我就能夠……報仇。”“是的,好公主,你就能夠報仇。”啊,我想起來了。令海公主恍然想到。這是界淵……不不,這是王夫的聲音。她幾乎嬌氣地想:我讨厭界淵,我隻要王夫,所以這就是王夫的聲音,隻能是王夫的聲音!王夫還在她耳邊喁喁細語,溫柔細緻。她多喜歡,多喜歡王夫那張笑而不露,既視且嗔的臉啊,她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王夫那雙眼睛就如同這水底本身所擁有的最深邃的光,任何明珠于其一比,都成魚目。“公主,你可以殺了殿中所有的人,你可以為澤王報仇,你還可以成為新的澤國之主……你……”“令、令海,别,别殺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來時父王已經死了,我是你姐姐啊!”帶着哭腔的聲音将令海公主飛散的神智拉回原位。本已輕飄飄飛起的身軀再度落地,颠得五髒六肺齊齊一抖。隻剩最後一句了。王夫最後一句話說什麼來着?令海公主不悅地想,轉而瞪視着眼前的人,又看向四周,她發現在自己走神的時間裡,殿中的人死了一半,逃了一半。她正站在大殿的正門前,持劍指向四姐的咽喉。記憶中一向溫婉美麗的四姐此時涕淚齊流,哀哀苦求,說話颠三倒四:“令海,你還記得我們的過去嗎?我帶你撲過蝴蝶,我帶你玩過刺繡,我之前還幫你悄悄離開,我放你去找原音流——”令海公主又是一陣恍惚。是的……是這樣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都寵愛着她,都照顧着她,可是他們都死了,都被她殺了,死的樣子和别人也沒有什麼區别。令海公主呆呆不語,握着兩樣至寶的雙手不覺放松。正是此時,四公主突然前沖,想從令海公主的身旁逃開,她撞到了令海公主握着雪海佛心的那隻手,微張的五指沒能抓住雪海佛心,使得佛心自手中滾落,一路骨碌碌滾到殿宇之外,才被一具屍體給攔住。雪海佛心消失,殿中衆人所受到的壓制也跟着消褪,本來向外跑去的四公主突然反手,将随身攜帶的一柄尖刺刺向令海公主!令海公主的寶甲擋住了這一攻擊。可更多的攻擊也在這一瞬來到,殿中所有的人同時向令海公主,雪海佛心就在殿外,精神種子本該沒有這麼早卷土重來,但人之心猶如欲之壑,永難滿足與揣測。寶甲卷起的重重浪花終究敵不過無數利刃,一把劍穿透寶甲的防禦,刺入令海公主的腹腔!利劍入體,劇痛降臨。精神種子随同利劍進入令海公主體内,令海公主隻覺五内如焚,烈烈焚燒之中,憎恨忽然自四肢百骸一同出現,占據她的腦海,驅動着她一劍枭了四公主的頭顱。頭顱飛起,鮮血濺射。她想狂笑。我要殺了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我要殺了所有旁觀的人——我要殺了這幽陸的人——誰都該死!誰都該死!一隻手揀起了殿外的雪海佛心。界淵一步步走入殿内。明光再一次将普照大殿,藏在衆人體内的精神種子再一次被壓制到角落。界淵随之一振袖,漫不經心之中,一個接一個的人凝固當場,而後如同被風化的沙塵,崩裂散碎,簌簌落地。場中隻剩下一個人了。雪海佛心再度回到她的手中。她手握佛心,體内的精神種子如同陰影遇到驕陽,倏爾消散。她的神智再度回到體内,她忽然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樣被控制被引誘的感覺讓她全身發顫,惡心欲嘔,更使她聯想到了殺了父皇的那些人,那些人就是在這樣的念頭下殺害她的父皇的,肮髒,惡心——這時,劇痛更從腹腔中蔓延,讓她踉跄倒退,直到被人自後攙扶。視線已被未知的紅豔覆蓋,她轉頭尋找攙扶自己的人,看見被蒙上一層淺淺紅色的界淵。她終于想起來了。那最後一句話,繞着似有若無歎息與憐憫:“公主,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她知道了。王夫……界淵一定……一定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的。她不想殺人,不想成為澤王,她隻想一切回到最初,回到她離開澤國時候的樣子,可是回不去了,怎麼也回不去了,就連她自己,被精神種子感染之後,也不一樣了——“界淵,界淵——”她又哭又笑,雙腿再也不能支撐身體的重量,倒在界淵懷中。界淵盤膝坐下,将令海公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的一隻手覆蓋在令海公主的傷口處,這道貫穿了身體、攪碎了五髒的兵刃可以抽出,這樣的傷勢雖然沉重,但也并非不能治愈。但令海公主執拗地握住界淵的手:“我不要這樣……你聽我說!”界淵并不勉強,他收回了手,道:“公主說,我在聽。”令海公主嘴唇顫抖,失血讓她臉色蒼白,眼前重影:“我,我不想殺人。父皇死了,他們殺了父皇,可他們也是我的親人,是我的親人……”這是一個世上誰人也無法解開的結。殺了最愛令海公主的人正是令海公主最親的親人。她應該複仇嗎?她應該如何複仇?令海公主痛苦道:“我不能放過他們,我想殺了他們的,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倏爾收聲,定定看向界淵,“我知道……我知道你幫我,是因為生滅空鏡,你想要生滅空鏡是吧?我可以把生滅空鏡給你,你要答應我,你要替我報仇,你要殺了他們,你要殺了幕後做這一切的人,你還要幫助澤國——澤國對你有用吧?你要幫助它安定下來,那我就做主把澤國送給你了,反正父皇最疼我,這種事情我說一說他就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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