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縮了一下脖子,又緩緩探了出去,對慕子悠說:“那個……我很能睡的。”慕子悠思量了半天,強忍着笑意,頗為困難地咳了一聲,擠出一句:“再換一樣吧。”貓兒想了想,臉上得意一笑,沖着‘肥臀’吹了聲口哨,說:“尿尿。”但見一聽尿聲奔流,一股子騷臭味兒由‘肥臀’胯下撲面而來,貓兒在衆人的震驚中,飛身上了馬,大喝一聲駕,就去追消失的白衣美人了。卻不知,貓兒前腿剛才出了‘攬月樓’,一直站在樓梯邊上的曲陌才緩緩走出陰影部分,掃眼地闆上的馬尿,望向窗外扯着嗓門喊着白衣美人的髒東西,緩緩收回目光,這才轉身下了樓。灼灼貓心風月逐(一)貓兒在外面東跑西颠地也沒撲個準兒,最後靈光一動,既然美人出至什麼什麼什麼地方,那就去那裡等着,或者問問别人,總歸是能找到的。于是,策馬揚鞭,又返了回去,騎着馬噔噔噔地二次進樓,便看見慕子悠坐在二樓處,對自己笑着,那樣子仿佛在說,就知道你還會回來。貓兒在馬上一彈,直接跳上了二樓,坐到了慕子悠面前,眼巴巴的問:“大叔,你知道白衣美人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是何方人士嗎?”慕子悠悠哉地拿起了一杯茶水,輕觸唇瓣,緩緩飲下,半眯着眼,像是在細品茶水的醇香甘芳,看樣子是打算走高深路線了。性子急的貓兒一把扯向慕子悠那飄啊飄的上撇胡子,慕子悠一個閃身躲過,卻仍舊扯下了數根胡須,被貓兒撰在手中。慕子悠瞪眼道:“娃娃,你怎麼扯我的胡須!”貓兒亦瞪起眼睛:“我都沒用力氣,是你胡子不結實,掉毛!”慕子悠臉上一憋,一頓海嘯似的咳嗽後,才顫抖着手指,指向貓兒,喘息道:“你……你這是不尊老。”貓兒撇嘴:“你都不照顧幼小免我飯菜錢呢,我尊你做什麼?”慕子悠轉開頭,又是一陣咳嗽。貓兒忙屁颠過去,輕拍着慕子悠的後背,不無擔心着:“大叔,你悠着點,别咳散了。”慕子悠喘息道:“想不到你這娃娃還算有良心。”貓兒點頭:“若咳散了,我上哪裡問白衣美人芳蹤?”慕子悠一手支頭,顯然受打擊不清,肩膀顫了兩下,努力正色道:“娃娃,說說吧,你怎麼不問那白衣美人是否有家事?若已經成親,你還搶去,不怕他娘子擔憂嗎?”貓兒歪過頭來看慕子悠:“都說是搶劫了,你還問他一家老小做什麼?就像大叔你開館子,你還能管所有餓肚子的人嗎?”慕子悠微微一愣,想不到這小東西竟然還是根直腸子,搶劫都搶得天經地義。貓兒望着慕子悠那微微失神的眸子,不由得又探頭幾分。慕子悠見貓兒戴着問号的眼神靠近,不由得往後一讓,躲開貓兒的窺視。貓兒喵喵道:“大叔,你的眼睛……挺好看的。”慕子悠低垂下眼睑,勾唇一笑:“是嗎?”貓兒揉揉眼睛,說:“有時候眼神也不好用。”慕子悠擡頭,捏住貓兒的臉蛋,貓兒怪叫一聲,吱溜一聲,躲出去老遠。慕子悠低低笑着,沖貓兒又招招手,貓兒揉着臉蛋靠近,口中威脅道:“我跟你說,别再掐我臉,不然揍你!”慕子悠回道:“這要是那白衣美人掐,娃娃是不是就不會揍他?”貓兒一聽白衣美人,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人嗖地蹿到慕子悠跟前,眨着圓滾滾的琥珀色眸子,扯着慕子悠的袖子,晃悠起來:“告訴我吧,大叔,白衣美人叫什麼,他家住哪裡。”慕子悠一扶胡須,半眯起眼睛,勸解道:“娃娃,那個美人你惹不起。”貓兒眼睛一瞪,撸起袖管,雙手掐腰,一腳蹬在椅子上,氣勢磅礴道:“想我貓爺……嗚……達樹,逆卧窩醉八左深嚰?”(大叔,你捂我嘴巴做什麼?)慕子悠眼波一轉,卻沒有松了捂住貓兒嘴巴上的手,隻是笑道:“娃娃,你若想知道那白衣美人的下落,就先應我一件事,如何?”貓兒忙點頭入蒜。慕子悠放開手,掃了眼貓兒那一點紅的小嘴,收入那份柔軟觸覺于手心之中,勾唇一笑,說:“那白衣美人是常來‘攬月樓’的,你若肯留着這裡做份夥計,我到可以考慮收留你。”見貓兒眼睛一亮,接着道:“不過,你不能自稱為爺,就取名為貓娃吧。”眼見貓兒眼睛立起,如同憤怒的小禽獸般,慕子悠站起身,往樓上踱步而去:“如果不願意,就請離開。”貓兒架起的胳膊就這麼緩緩垂了下去,望着慕子悠那翩然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耍着兇。慕子悠仿佛背後有眼般回過頭,正好看将貓兒用手掐着自己倒影中的脖子,唇邊隐了絲笑意,就如同沒看見般又轉開身,往樓上走去,口中還喚着:“貓娃,過來。”貓兒咬碎一口銀牙,跺着狠狠地腳步,仿佛要踏碎樓闆般跟在了慕子悠身後,結果,這力氣卻是大了些,那樓闆應聲碎裂,貓兒嗖地一聲掉到樓下。慕子悠伸頭望去,但見貓兒晃悠着滿是木屑的腦袋由樓下爬起,然後摸着樓梯又爬了上來,甚至連痛哼一聲都沒有,隻是那腿,卻是又些不利索地。慕子悠搖頭一笑,還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自此後,‘攬月樓’裡多了一個常常眺望樓口的跑堂貓娃,若見某人穿了白衣,便眼巴巴跑去,但見不是自己想見之人,那臉便瞬間耷拉下來,狠狠地瞪眼來人,跺着兇狠的步伐,轉身離開。貓兒當了跑堂的兩天,搞得‘攬月樓’生意大跌,任誰也不願看個跑堂得跟自己耍牌子不是?慕子悠搖頭歎息,就把貓兒安排去了廚房打雜,還是眼不見為淨。可貓兒卻不甘心看不到白衣美人,于是常常是砍了半天豬肉後,就舉着菜刀噌地跑出來看看,看看自己的白衣美人來了沒有。這可好,愣是吓壞了兩位身有頑疾的老文人,做了兩首酸詩,說是本欲清雅,登樓之下,魂兮大破,淚已,淚已……閑暇無事,慕子悠瞅着貓兒深感頭痛,貓兒卻渾然不覺地瞧着門外,眼波爍爍,充滿期待。最後,慕子悠決定,撤走所有收拾桌碗的人,讓貓兒一個人給客人們擦桌子,貓兒手腳麻利,這個夥計應該好的。于是,貓兒天天穿梭在各個桌子間,忙得腳打後腦勺,卻咬着牙不肯走,就怕見不到白衣美人。這兩天忙乎下來,哪裡還有時間去看什麼人進來走開?滿腦袋裡都是一張張桌子,還有洗不幹淨的抹布。第一次,貓兒覺得搶劫得前期勘探,也是個技術活。晚上入睡後,慕子悠站在貓兒床前,眼中流露出異樣風采,就這麼久久地望着,終是彎下腰身,用手指輕柔地刮了下貓兒的小鼻子,看着貓兒像小熊似的在睡夢中嗅了嗅鼻子,樣子着實可愛。伸手将被貓兒踢開的被子拉起,蓋在貓兒身上,原本低沉的嗓音變成淡淡的溫柔,如同上好的天鵝絨般撩撥着夜的心弦,歎息道:“怎麼跑這裡來了?”又掃了眼貓兒微微打鼾的小鼻子,笑容爬滿眼底,端得是琉璃燈盞、芳華絕豔。轉身,離開間,又恢複成波瀾不驚的慕掌櫃模樣,不曉得明天這個小東西還要鬧出什麼事情,還是養足精神吧。灼灼貓心風月逐(二)貓兒累成了軟貓,晃悠悠起來後,簡單洗漱一下,頂着一頭亂發就沖了去出,開始了一天的擦桌子工作。我擦,我擦,我擦擦擦……沒頭沒腦的擦着桌子,眼睛困得越發睜不開,眼見着桌子變成床鋪,白衣變成棉被,貓兒将鞋子一蹬,小身子往桌子上一縮,随手扯了一把所謂的小薄被就蓋在了自己身上,倒頭,呼呼大睡。而在貓兒倒在桌子上的前一刻,曲陌卻是進了‘攬月樓’,便看着那蓬頭垢面的人隻沖自己跑來,然後卻是眼睛直勾勾盯着桌面,然後一把扯走自己的披風,踢了鞋子,就這麼躺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還用那兩隻小腳相互撓了撓腳丫,一股子汗腳的酸味在這個飯香飄灑的地方彌漫開來……曲陌沒有動,有些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接受能力差了,還是這個人的破壞力太驚人?自己一再容忍的這個人,到底能不能助自己得到‘梵間’?”視線由那人貓樣的視線下滑,沿着纖細的脖子一直隐入衣襟,那日被這人挑釁,不甚冷靜,今天細看,方才覺得,這頸項若非是陰柔至極的男子,定是嬌俏的女兒家。慕子悠在曲陌身後護衛動手薅貓兒前一刻,伸手将貓兒抱起,貓兒自動往慕子悠懷裡縮了縮,依偎上那比硬邦邦地桌子舒服多了的柔軟溫熱。慕子悠對曲陌道:“曲公子,請樓上一叙。”貓兒這一睡,可真是香噴噴地,等她醒來時,已經是月落西山,卻沒有人與她相約黃昏後。貓兒伸個懶腰,拖拉上鞋子,站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披了件白色披風。用手指觸了觸,又貼上臉蹭了蹭,用鼻子嗅了嗅,貓兒突然蹿起,一個高蹿出屋子,沖到她的打工場所,從一樓跑到五樓,從五樓跑到一樓,就是沒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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