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伫立在一片嬌豔的花海中,剛才的驚歎與驚豔都悉數消散,隻有淡淡的遺憾和深深的悲傷。這樣美麗的花朵,卻制出一夢白頭,奪人性命,湮滅年華,痛恻人心。再擡眼,隻見舒書從山崖上如一隻鴻雁翩然落下,手裡多了許多的冰柳草。他看着小詞的神色與方才大不一樣,心裡一窒,故做輕松地問道:“你們說了什麼?怎麼這麼嚴肅?”桑果淡淡道:“沒什麼,就說這花。”他的餘光掃了一眼花叢,不知道她方才是否看見。他不動聲色地擋在路上,急切道:“小詞,我們回去吧。桑果,麻煩你跟着辛苦一趟。”桑果動了動唇角,淡淡地笑了笑。三人出了藥王谷便直接上路。馬車裡多了桑果,更是局促。她象是一塊冰玉,美則美矣,卻讓人無法親近,周身都是幽幽的清冷疏離。桑果似乎很少出門,坐在颠簸的馬車上柳眉暗蹙,不時地調整姿勢,似是很不舒服。小詞心生愧疚,真誠地說道:“桑果姑娘,讓你這麼辛苦遠赴幽州,這份恩情,我和計遙來日一定會報答你的。”桑果揉揉胳膊,冷冷道:“報答就不必了。你隻要答應我一件事就好。”“什麼事?”“要是我看上了你的東西,你肯割愛就行。”她一向不缺銀兩,隻喜歡希奇古怪的玩意。小詞大方地一笑:“隻要不是一個人,什麼都行。”除了計遙,什麼都可以。桑果顯然聽出了她的話外音,一挑眉梢,哼了一聲:“男人是東西麼?”也對,她隻說要東西,不包括人,小詞放了心,笑道:“就是,男人不是東西。”她一說完才突然發覺這話有歧義,再一看舒書。臉都黑了。小詞忙賠笑:“舒書,我說的不是你。”“我不是男人?”舒書的臉更黑中泛綠。桑果突然撲哧一笑。對小詞道:“越說越說不清,還說什麼呢。”小詞也自覺如此,索性對舒書笑笑,也不再解釋了。這一個玩笑過後,不知怎麼桑果的神色就柔和起來,也間或與小詞聊山幾句,不似開始時那麼冰冷。真相夜晚一行四人宿在客棧。小詞躺在床上,半晌沒有睡意,恨不能此刻插翅飛回幽州。也不知道計遙現在怎樣了。那幾味藥并不緻命,總算讓她略略寬心。突然,計遙清醒時的幾句話驟然闖入了腦海。前幾日擔心他的病情沒空細想。今日一想起來,怎麼覺得有些奇怪。慕容直為何也有和她一樣的紅色印記?那印記很特别,狀如罂粟花,又是紅色。她也曾猜測過是胎記,怎麼可能有人與她一樣?她想起了藥王谷裡的罂粟花,如火如荼的豔麗。手指情不自禁撫摩到了上臂的紅印上。突然,她心裡猛地一震,一個念頭如一枚箭破空而來,徑直插到心上,讓她一個顫栗。不可能!她想推翻這個念頭,而那一念卻如生了根兒般的重重釘在了心上!她一撩被子,站在地上,赤着的腳接觸到冰涼的地面,卻比不過心裡的涼意。她有些顫抖,穿上鞋,猛地拉開門。桑果就住在她的隔壁,舉起的手指就停在她門前的咫尺之間,卻遲遲不敢落下。仿佛那一聲敲門要決定生死一局的一枚棋子。終于,她長吸一口氣,重重敲了一聲,寂靜夜晚中的這一聲響動格外讓人心驚。而瞬時,她的心跳如雷,緊張到全身僵硬。“誰?”屋子裡傳來桑果的聲音,帶着警覺。“是我,小詞。”門裡踢嗒響了幾聲,“咯吱”一聲,門開了。“這麼晚,有事?”燭光在她的背後,她象個虛幻的影子般飄忽。小詞低聲道:“我可以進來問你一件事嗎?”桑果略有不悅,淡淡道:“明天不行麼?進來吧。”小詞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你能和我說說一夢白頭嗎?”桑果奇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哦,我好奇的很。前幾個月,舒書請我師父為前任武林盟主慕容直治病。師父說一夢白頭無藥可解,可是前幾天見他卻安然無恙。所以我想問問。”“一夢白頭的确無藥可解,他好了,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耗盡功力和他以命換命。不過他也就隻能多活十年而已,十年後照舊毒發。”小詞緊緊握着手指,指甲陷在掌心才能阻止指尖的輕顫。“我師父的女兒,是怎麼中毒的?”桑果橫了她一眼:“你不會自己去問你師父嗎?”“我怎能當面提她的傷心事?求你告訴我。”“她當年是我祖父最心愛的弟子,曾立誓不離開藥王谷助我祖父研制一夢白頭的解藥。可是後來她背誓離開,偷偷摸摸嫁人生子。我祖父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騙背叛,從一扇門知道她的消息,給她女兒下了毒,也算是逼迫她繼續研制解藥。最愛的人中了這樣的毒,自然更費盡心力去想要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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