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盯着地上,視野中,忽而出現一雙腳。阡陌擡頭,卻見是倉谡。他看着她,那來不及收起的紛亂之色一覽無遺。&ldo;為何不進去?&rdo;倉谡淡淡道。&ldo;可憐她麼?還是心虛?&rdo;阡陌沒有答話。&ldo;他有整個後宮,裡面全是跟她一樣可憐的女子。&rdo;倉谡聲音平緩,意味深長,&ldo;你可憐不過來。&rdo;阡陌瞅瞅他,片刻,道,&ldo;你何意?&rdo;&ldo;你若想在這王宮中留下,便收起那些無用的心思。&rdo;倉谡嚴肅道,&ldo;這世上,人人皆有苦衷。你要做夫人,将來與你相對的人隻會更多。你若不争,就算楚王也幫不了你。&rdo;阡陌有些發怔。那哭聲還在繼續,阡陌的心撲撲跳着,少頃,閉起眼,深吸口氣。待得她在睜眼,那目中已是鎮定。她看着倉谡,少頃,道,&ldo;多謝。&rdo;倉谡的眉目間難得地露出溫和之色。&ldo;不必謝。&rdo;他說,罷了,微微一點頭,轉身離開。阡陌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忽而道,&ldo;倉谡。&rdo;倉谡回頭。阡陌有些猶疑,&ldo;魈毒,真有此物?&rdo;&ldo;我去過巴國,恰好知曉。&rdo;倉谡道。阡陌知道他見多識廣,點點頭,片刻,忽而問,&ldo;這魈毒沾了蔺糙水便成淡紅之色,果真……&rdo;&ldo;那是我吓她的。&rdo;倉谡道,毫無愧色。阡陌:&ldo;……&rdo;☆、楚王從囹圄中出來,發現阡陌站在外面。目光相對,她看着他,唇角抿了抿,似乎是笑,又似乎不是。身後,鄭姬的哭聲還在傳來,楚王沒有停步,朝阡陌走過去。他似乎想說什麼,才張口,阡陌卻道,&ldo;回去麼?&rdo;聲音輕而平靜。楚王望了望天色,颔首。阡陌拉起他的手,那指尖有微微的涼。楚王沒說話,握了握,朝馬車走去。一路上,阡陌也沒有問起鄭姬一個字,二人似乎各懷心事。回到高陽宮,楚王忽而覺得有些疲憊,走到椸前更衣,阡陌卻走過來,讓寺人退下。她慢慢幫楚王解開帶鈎,寬去衣裳。又從寺人手中接過衣袍來,給他穿上。這還是阡陌不做司衣以來,第一次主動為他更衣。楚王的目光随着那手指而動,看着她系好衣帶,正要轉身,楚王将她拉住。&ldo;莫走。&rdo;他低低道,&ldo;陪我說話。&rdo;阡陌注視着她,知道兩人避免不了要談一談,微微點頭,與楚王坐到榻上。楚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慢慢摩挲着那手指,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ldo;鄭姬。&rdo;過了會,他開口,&ldo;今日你都聽到了。&rdo;&ldo;嗯。&rdo;阡陌回答。楚王忽而自嘲一笑。&ldo;我幼年之時,就知曉這宮中的女子不易。&rdo;他靠在憑幾上,緩緩道,&ldo;你知曉,我母親亦本是姬妾,因我是長子,才得以出頭。&rdo;阡陌聽說過穆夫人的來曆,點了點頭。楚王思憶着,&ldo;可她并未因此而開懷過,她一直都在擔憂。後宮的姬妾,誕下男兒的亦有好幾位,我亦一向知曉,那些姬妾對我與母親,并非都像面上那樣和善。她們會在父親面前說我與母親的不是,還有人想謀害我。在我五歲之時,有人想将我引到水中淹死,幸而被從人發覺。那以後,母親便再也不讓我獨自走開。我記得有一夜,她突然驚醒,抱着我哭。說她夢見我死了,父親将别人立為太子,不再來看她,将她逐去了冷宮。&rdo;阡陌聽着這些話,很是詫異。一直以來,楚王和穆夫人,給她的印象都十分強勢。楚王自不必說,言行舉止堪為王者;穆夫人雖然跟阡陌相處得不愉快,但阡陌并不否認她也是個厲害人物。楚王從小就是太子,阡陌一直以為,他們的地位必然是很穩固的。&ldo;我見慣了父親後宮中的種種,也知曉我若繼位,也會像父親一樣有後宮。但我不想她們像母親一樣朝夕不安,我與她們約定,隻要相安,必不虧待,若日後不想再跟我,亦可來去自如。我以為這樣,後宮便會不一樣,可到頭來并非如此。&rdo;鄭姬的心思,我并非無所察覺。她入宮後不久,與她同來的鄭女,便都因觸犯宮規而受罰。那時恰逢鄭楚不善,我為警示鄭伯,便将那些鄭女都送了回去,唯獨留下鄭姬。後來有寺人将始末告知于我,我才知曉此事與鄭姬有些幹系。可我并未處置鄭姬。那幾個鄭女性情驕縱,本不得人歡喜,而我賞識聰慧的人,鄭姬替我在後宮中将一切都處理得很好。&rdo;楚王自嘲,&ldo;她對我的心思,向來琢磨得透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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