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不是,大王會的可多了。&rdo;&ldo;寺人渠,我等不過去幫一幫?&rdo;有人不放心地問。寺人渠搖頭,笑道,&ldo;不必幫,幫了大王反而不喜。&rdo;衆人訝然。寺人渠卻不多解釋,揮揮手,&ldo;散了散了,莫擾大王。&rdo;腌好的魚入了銅甗,蓋上蓋子。楚王又接過煎雞油的活,将小鼎燒熱,把雞油放進去。阡陌被他搶得幹不了什麼,隻能在旁邊動動嘴皮子,指導這個指導那個。&ldo;這般麻煩。&rdo;楚王一邊翻着油塊一邊說,&ldo;也是你祖父教的?&rdo;&ldo;正是。&rdo;&ldo;你祖父必是個好食之輩。&rdo;楚王說。&ldo;他喜愛美食。&rdo;楚王看她一眼。&ldo;我父親也喜愛美食。&rdo;他說,&ldo;可他一向交與庖人。&rdo;&ldo;我家無庖人,&rdo;阡陌說,&ldo;三餐皆由我祖父來做,比庖人做得還好。&rdo;楚王目光奇怪。&ldo;為何?封邑中尋不到合用的庖人麼?&rdo;阡陌哭笑不得,但她知道,每次這種問題要說下去,都會讓這位春秋時代的大王更加百思不得其解,隻得道,&ldo;我家挑食。&rdo;楚王被堵回來,隻得不再多說。阡陌看着楚王忙碌得額邊冒出汗來,忽而想起從前,爺爺下廚,奶奶幫手的情景,心裡甜甜的。她伸手去,用袖子給楚王擦擦汗。楚王愣了一下,看看她,唇角一彎,随即又将另一邊臉伸過去,&ldo;這邊也擦。&rdo;阡陌莞爾,索性拿出巾帕來,給他從額頭到脖頸都擦個遍。&ldo;你還未告知我,怎會做庖廚之事?&rdo;阡陌問。&ldo;都是從前學的。&rdo;楚王忽而有些含糊,&ldo;從前父親讓我到山野中去,總要煮食,嗯,便學會了。&rdo;阡陌有些聽不明白:&ldo;先王讓你到山野中去?為何?&rdo;楚王瞅瞅她,似極不情願地說,&ldo;我惹他發怒,他就将我趕到山野中,以示懲罰。&rdo;阡陌驚訝不已:&ldo;為何這般懲罰,你若是被野獸所傷可如何是好?&rdo;&ldo;有人遠遠跟着。&rdo;楚王沒好氣,&ldo;就是不給你食物,也不給你搭賬歇息。&rdo;阡陌了然:&ldo;而後,你就自己學會了煮食?&rdo;楚王颔首:&ldo;還學會了如何藏到樹上,讓那些從人尋我不見,看他們着急。&rdo;阡陌哭笑不得。這個人性情惡劣,原來是早已有之。魚再度做出來,比方才的那一次聞着更香。阡陌嘗了一塊,覺得味道也更好,讓楚王也嘗嘗。他從阡陌的手中拿過筷子,遲一點,眼睛一亮。寺人渠他們遠遠站着,又露出讨好的笑。楚王卻傲然道:&ldo;莫理他們。&rdo;說罷,帶着阡陌和魚走進帳中。也許是親手做出來的菜特别香,當夜,二人的飯也吃了許多。楚王意猶未盡,&ldo;你還會做什麼,待得回宮,教教庖人。每當中原諸國的君臣來到,也給他們吃上一回,看誰人還敢笑楚國是蠻夷。&rdo;阡陌忍俊不禁:&ldo;不過是食物,他們覺得再美味又如何?&rdo;楚王&ldo;哼&rdo;一聲:&ldo;那些人也好吃得很,請他們吃一回,後面若是與我為善,下回再來還有,若是不義,便無了。&rdo;阡陌哈哈笑起來。&ldo;你還會做什麼?&rdo;楚王雙眼亮晶晶,&ldo;我愛吃鹿ròu,你會做鹿麼?&rdo;&ldo;不會,但可一試。&rdo;她想了想,眨眨眼,&ldo;看你待我如何,若與我為善,便有,如作惡,便無。&rdo;楚王一怔,又好氣又好笑,佯怒抓過來。帳中傳來低低的笑聲,未幾,似有低語。寺人渠攔住送羹湯的人,示意遲些再來。篝火光跳動,天上的月色明亮,寺人渠袖着手,心中長歎,年輕就是好啊……三日之後,船隊如期到了雲夢。阡陌下了船,望見遠處巍峨的建築和宮室,露出詫異之色。&ldo;太一之宮。&rdo;楚王看着她,微笑,&ldo;我上回就後悔不曾帶你來,如今路過,便想讓你也去拜一拜。&rdo;阡陌聞言,再望望那宮室,亦是好奇。太一是楚人最敬重的神祗,這廟宮位于楚國之東,經曆代楚王修建,十分壯觀。正值農閑,附近的鄉人和過路的行人,都會到太一宮中祀奉,絡繹不絕。楚王未曾預先告知廟宮,從人想去通報,他也不讓。他和阡陌的裝束皆普通,帶上十幾個從人,在别人眼裡也就是尋常貴族的模樣。沒有那些嚴肅的迎接儀仗,楚王反而輕松,與阡陌二人跟着行人一道踏上長橋,欣賞着廟宮周圍的秋日風景,倒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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