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這時弘聖帝的臉猛地一變,竟是沉了下來。李月雲這會子緊緊盯住站在不遠處的徒元徽,意有所指地道:&ldo;若是一大家子人,少不得互相照應,以求父慈母孝,兒女乖順,兄弟和睦,如今這般,自家兄弟騎牆,竟是要置人于死地!&rdo;&ldo;老十家的,這話是誰教你的?&rdo;弘聖帝冷聲問道。&ldo;臣媳幼承庭訓,明白此乃治家之根本,今日過來,正瞧見皇後在規勸太子妃,讓她多提點太子爺,莫忘了手足兄弟之誼,&rdo;李月雲朝馮玉兒冷笑一聲,&ldo;可咱們太子妃真是&lso;賢德&rso;,口口聲聲隻聽太子爺的,哪肯分出是非,倒糊弄起娘娘好性兒來。&rdo;弘聖帝望了馮玉兒一眼,&ldo;太子妃,你有什麼可說的?&rdo;馮玉兒也上去跪了,平靜地道:&ldo;臣媳不懂什麼前朝之事,隻知道太子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同分寸,并不需後宮置喙,那什麼東山府縣令的,臣媳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如何能對太子爺大放厥詞,而且……&rdo;弘聖帝笑了笑,&ldo;而且什麼,但講無妨。&rdo;&ldo;而且,方才十弟妹有些話,說得未免不講道理。&rdo;馮玉兒稍現遲疑之态,還轉頭瞧了瞧徒元徽。&ldo;說!&rdo;見馮玉兒遲疑,弘聖帝好脾氣又道。&ldo;她的意思,竟指責太子爺偏袒自己奶公,這事臣妾在出嫁也聽說過一二,明明是太子爺的奶公仗勢欺人,太子爺恨他禍患百姓,親自将人拿下的,何來偏袒一說,&rdo;馮玉兒這時擠擠,眼眶也一紅了,&ldo;還有在十弟妹口中,臣媳父親竟也被扯進洩題案,臣媳馮繼忠一輩子老實人,當上考官還沒兩天,便報了丁憂,如何又沾上了洩題之事,這麼白白遭人誣陷,臣媳替父親冤枉!&rdo;李月雲剛想反駁,觸及到弘聖帝要殺死人的實質目光,李月雲再膽大,也承受不了一個帝王多年的威壓,她慌忙跪了下去,也不敢再說了。李月雲看到這樣的目光,哪裡還不知道這是皇上讓她閉嘴的意思,她隻能閉嘴。皇上就這麼偏向太子嗎?她确定皇上這幾年不再那麼偏向太子,而是向四爺傾斜了,她才抓着機會借着皇後對付太子妃的。若是皇上偏着太子,今天對這事合該睜隻眼閉隻眼敲打一下太子,但是卻不是……李月雲不敢說話,皇後和四皇子妃張氏更不敢說了。屋裡頓時安靜到了極點。0091座上的弘聖帝這時終于發了話,&ldo;來人,讓老十進宮,将他媳婦弄回家去,告訴他,平日裡管好自己媳婦,一個女人家别到處惹口舌是非,更不準妄議朝政,還有,以後未經朕允許,李氏不得出府。&rdo;李月雲臉色大變。弘聖帝根本懶怠理她,隻對安公公道:&ldo;将她帶下去!&rdo;這邊四皇子妃張氏已吓得花容失色,還好弘聖帝這時道:&ldo;都下去吧!&rdo;四皇子妃張氏立覺得了解脫,趕緊福了福身,先自離開了。徒元徽正要帶了馮玉兒走,卻被弘聖帝在身後叫住,道:&ldo;太子,老十家的雖有些胡攪蠻纏,不過也并非全無道理,兄弟之間,還是當友愛一些。&rdo;&ldo;兒臣遵命!&rdo;徒元徽眼睛閃了閃,父皇難道不知道,這是徒元晔做的嗎?父皇是知道的,可他還是這麼說,可見對自己勢力不滿,讓他更加放出一部分權利。見人都走了,皇後這才又哭了出來,&ldo;皇上,臣妾不過是聽了老十家的挑唆,真不是存心想對付誰!&rdo;&ldo;皇後,&rdo;弘聖帝歎了口氣,&ldo;太子生母過世之後,朕瞧在你是老太後堂孫女的份上,冊封你為皇後,原以為你是個賢良的,能讓後宮各安本分,卻沒想到,你這心思呀,也不知用到了哪裡。&rdo;&ldo;臣妾知錯了!&rdo;皇後泣不成聲,&ldo;隻求皇上給臣妾留些顔面。&rdo;弘聖帝站起身道:&ldo;這顔面得靠你自己留,好自為之吧!&rdo;随後丢下皇後便走了。出了坤迎宮,弘聖帝似乎并不準備回乾陽宮,反倒晃晃悠悠往北面走去。安公公禀退了左右,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卻不上前打擾。&ldo;老安子,今日我倒是覺得很慶幸。&rdo;弘聖帝忽然停下腳步,大發起感慨來。安公公隻笑笑,并沒有說話。&ldo;想來太子當日看不上李月雲,也算頗有先見之明,&rdo;弘聖帝揉了揉太陽穴,&ldo;如今該輪到老十頭疼了,娶了這麼一個女人,除了給男人惹來麻煩,着實沒什麼裨益,倒是太子妃……&rdo;這邊安公公一頓,果然聽弘聖帝說道:&ldo;瞧得出,太子和太子妃倒頗為心靈相通,他們如此伉俪情深,到真是讓人覺得豔羨不已。&rdo;說完後,弘聖帝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直到在北六所前停了下來。這座弘聖帝幼時居處,在當日那場地震後,經過重新修繕,已成為弘聖帝平日躲清靜的地方,隻今日坐到裡頭,弘聖帝的心卻是清靜不得。今日皇後宮中鬧的這事,倒是讓弘聖帝對馮玉兒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他覺得,太子妃乖巧、聽話,甚至沒什麼主見,卻不成想,這丫頭還是很聰明的,言語過激恰到好處,又随時示弱抓理,還能抓住時機。與之相比,李月雲急功近利,大失分寸,甚至面目可憎,這二人高下立現。想來,她也能做好皇後!皇後!一旦太子接了自己的位子,太子妃自然便是皇後,成為站在皇帝身邊的女人,弘聖帝笑了笑,自己這兒子真是有運氣。少不得,弘聖帝又想到了他的兩位皇後。前頭故去的孝敦皇後,去世之時大概同太子妃差不多大的年紀,不過她是一位心思細膩又多愁善感的女人,隻知道愛丈夫和孩子,若是活到現在,或許也是一位賢德的皇後,隻是少了一些太子妃的通透。到于現在這位,弘聖帝不免要搖頭了。當初他還是皇子的時候,皇後便是他的側妃,兩人之間說不上什麼恩愛,隻不過因為她是老太後的堂孫女,弘聖帝對她還算尊重,甚至在孝敦皇後過世後,順理成章地晉她做了皇後。弘聖帝眼前又出現了李貴妃的身影。李貴妃他的養母、恩人,也是他眼中,唯一覺得完美的女人。這個女人,聰明、識大體、肯為了丈夫委曲求全,卻至死不舍棄自己的尊嚴,即便出身青樓,也從不自輕自賤,甚至比别的女人活得更高貴自矜。模模糊糊之間,李貴妃似乎站在了弘聖帝面前,正笑盈盈地望着他。&ldo;阿翠!&rdo;弘聖帝脫口而出,起身便要去拉她,卻不料李貴妃掉頭便走了。弘聖帝随着這婀娜的身影來到了外面,剛碰到李貴妃的手,李貴妃卻突然轉過臉來,弘聖帝吓得立時将手縮了回去,一時老臉羞得通紅,原來,站在面前的,哪是什麼李貴妃,居然是自己那兒媳婦太子妃……過了好一會,弘聖帝再醒過來時,已然到了掌燈時分。安公公一個勁地埋怨自己,&ldo;都怪老奴沒眼力勁兒,怎麼都沒瞧見皇上眯着了,害得您受了凍。&rdo;弘聖帝猛地打了一個&ldo;噴嚏&rdo;,努力甩掉腦中揮之不去的身影,揉揉鼻子道:&ldo;無事,回宮吧!&rdo;正要出門之際,外頭忽然有人高聲來報:&ldo;皇上,皇後娘娘薨了!&rdo;從坤迎宮回到東宮,徒元徽心情極是痛快,一路走一路親着女兒,倒似怎麼也愛不夠,隻可卿極不肯配合,大概是被父親的熱情給吓懵了,剛到半道上,便大哭起來。馮玉兒搶過&ldo;嗚嗚哇哇&rdo;的孩子,一摸她屁股,不由笑罵,&ldo;光顧着你自已個兒高興了,也不管孩子哭得這般傷心,都尿成這樣了,想是被爺您給吓得。&rdo;&ldo;是嗎?&rdo;徒元徽一愣,轉頭對何姑姑道:&ldo;大姑,帶孩子回去換換吧!&rdo;何姑姑應了,從馮玉兒那将孩子抱了過去,便領着可卿的兩個奶娘,先急着往東宮跑去。這會子徒元徽倒不急了,索性拉了馮玉兒的手,不慌不忙地在宮裡踱起來。馮玉兒手上使了使勁,&ldo;把孩子吓壞,你倒得意了不是?&rdo;徒元徽一笑,&ldo;我怎麼聞到一股醋味,莫不是瞧見我隻親可卿不肯親你,心時恨得牙癢?&rdo;說着将唇貼到馮玉兒耳邊道:&ldo;在外頭怕你害羞,等回了屋,不但親你,還要好好疼你。&rdo;一隻手将徒元徽立時推遠了些,馮玉兒低聲罵道:&ldo;不正經的東西,要瘋回去瘋,這兒是皇宮,少跟外頭丢人現眼!&rdo;&ldo;玉兒這是急了,&rdo;徒元徽更樂,這會子步子倒是邁得快了些,小聲湊到馮玉兒耳邊:&ldo;趕緊走,咱們回東宮,關上門随你瘋!&rdo;夫妻二人回到東宮之時,可卿情緒顯然好過方才,這會子見到爹娘擱後頭回來了,高興地在奶娘懷裡直蹦。馮玉兒甩開徒元徽的手,笑着上去抱過孩子,夫妻二人一塊回了寝殿。一進到寝殿,小德子上去給徒元徽換了常服,杏月自去幫馮玉兒卸下钗環,過一會又端上了茶來。瞧着天色漸暗,杏月便命手下宮女把燈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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