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親無意中發現了我們去醫院檢查的單據,她知道了一切。她是個非常精明的老太太,知道我和雪若是自小到大的交情,我們的感情不會因此破裂,但是她在傳宗接代方面有着極深的執念。”
“她當作什麼都沒發現,和以前一樣,在我們家住了一段時間。當我不在家的時候,她一直分别找雪若和月如哭訴,說江家隻有我一個兒子,如果香火斷在她手上,她無顔見江家祖宗雲雲。”
“雪若一開始是很抗拒的,我也不願意,我畢竟曾在美國留學,受過西式教育,對于傳統的傳宗接代觀念本來就并不是十分重視,更加覺得這想法十分荒唐。但我母親的執念很深,毅力更是驚人,她并不和我正面對抗,隻是試圖說服兩個女孩子。我想她那時候一定看出了我和月如之間互有好感,但我們兩個都深愛着雪若,都有極好的默契,把那份情愫藏得很好。雪若極為單純,絲毫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我母親卻十分敏感,她發現了可以實現她夙願的機會。”
“她在我們家住了一個多月,始終沒能說服雪若和月如。她後來告訴我,雪若到後來有些動搖,她那時的确非常想要孩子,但當我媽提出讓月如幫我生一個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決不能如此對待月如,她的命已經夠苦的了。而月如那邊,則是一味搖頭,說決不能做這樣的事傷害雪若,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在為對方着想,而沒有想到自己的處境。”
“我母親辭别回美國那天,顯得十分悲涼,她說自己已經認命了,想讓我們陪她一起一醉方休。我們絲毫沒有想到母親會算計我們,幾個人都毫無防備之心,如釋重負的同時,對她又心懷愧疚,所以那天幾乎對她言聽計從。我們幾個都醉倒了。”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母親叫人把我和雪若送進了酒店的房間.....”
“你們大概猜到了,和我在一個房間裡的并不是雪若,而是月如。母親一定在我們的酒裡動了一些手腳,我和月如在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态下......總之,第二天在酒店裡醒來的時候,木已成舟,我和月如都大驚失色。”
“雪若更是氣憤,但她知道我在這件事上沒有錯,又不能真的為此和婆婆決裂。她對月如愧疚萬分,我和月如也總是心事重重,我們三人以前的那種祥和快樂的氛圍一去不複返了。”
“母親做完這件事後,便直接回美國去了,她像是一個點燃了火,撒手就跑的人。我們三個陷入尴尬之中。月如顯然不太适合在我家再待下去,但她的反應并不像當初被繼父強暴後那麼絕望,而我也無法再坦然面對月如。但是月如在這種情況下,顯然是不适合出去的,她從幾年前假死後,一直在我家療傷,除了我家的人之外,對外面的人來說,她是一個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的人。”
“後來,月如自己提出來,想要找渠道重新做一張身份證,獲得一個新身份,走出我們家,自己謀生。我們三個都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可就在我們找關系為月如制造假身份的時候,帶月如去拍照時,險些碰上以前的舊鄰居,我們急忙取消了那天的計劃,打算換一個市去辦理。就這麼耽擱了幾個月,然後我們發現,月如有了孕吐反應,她懷孕了。”
“這無疑又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後來是月如自己提出來,事已至此,便将辦理身份證的事情緩一緩,我和雪若正想要一個孩子,她就幹脆把這孩子生下來,再辦理身份證離開。”
“我和雪若雖然覺得這事非常虧欠她,但這确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于是月如繼續在我家住了下來。隻是我們以前那種自如的相處模式不見了,雪若和月如兩人之間似乎有了芥蒂,我和月如更是不敢對視彼此的眼睛。那一次在酒店發生的事情打開了魔盒,使我和月如之間發現彼此深愛已久。這時候,連雪若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她開始在家裡因為一些小事發脾氣。發脾氣後,又躲回屋裡去哭泣。月如也在自己的房間裡哭泣,我簡直不知道要勸哪邊好,自己也是焦頭爛額,隻好悶頭喝酒。”
“這種情況下,我們磕磕碰碰地過了一年。1976年,孩子生了下來,就是伍毅然,當然,那時候他的名字叫江淩雲。我們三個人的精力被轉移到孩子身上,似乎忘記了之前的龃龉。但是有一次我下班比較早,回到家後,看到月如抱着淩雲,那種哀戚欲絕的神情,知道她是因為不久後即将迫于形勢,遵守承諾而離開,她的樣子像整個人都浸泡在悲情的海洋裡。我心疼不已,一時情難自禁,忍不住吻了她。卻剛好被提前下班回家的雪若撞見。”
“她尖叫了一聲,然後就開始不停地尖叫,把孩子都吵醒了。她的精神幾乎崩潰了。我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才知道這一年多來,她其實一直心懷疑慮,卻強作鎮定,我和月如那唯一的一次親近,剛好就被她撞見,她以為我們肯定一直瞞着她來往,可能早在酒店之前就已經有不軌之事了。”
“她甚至說,在酒店那晚,根本就是我們和母親一起串通好了,大家一起演戲,隻瞞她一個人。那天她對月如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罵她忘恩負義,奪人所愛。月如大為震動,雪若的話極大地戳痛了她,她本就為愛上我而愧疚,驚愧交集,想要辯白,卻又無從辯起,竟暈了過去。”
“雪若吓到了,急忙去看月如。又說了很多道歉的話,她和月如畢竟是從小到大都在一起,即便内心受了極大創痛,她仍舊不能不關心月如。這麼強烈的愛恨在心中交織糾纏,我可以想象她的煎熬,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們三人都被這段紛亂的感情折磨得幾乎痛不欲生。”
“月如醒轉後,歉然地看着我和雪若,眼淚不斷地流,說道:‘雪若,對不起,我.....我并非存心。如果那天你沒有去找我就好了,你給自己帶回來一個麻煩。’她的意思是說,她試圖跳海輕生那天。雪若聽了這話,也大大地震動了一下,自責地抱住月如:‘月如,你原諒我說的那些話,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嗎?你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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