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嘉穆成為了“LineDrawings”的一位見習調酒師。他學着調的第一種酒是老闆自創的,據說來這家酒吧必點這種酒,它的名字和酒吧的中文名字一樣,叫做“白描”。老闆一邊往量杯裡加入基酒,一邊告訴他說,文學和繪畫中都有“白描”這種技法,講究的都是去掉一切裝飾和渲染,用最樸素的方式來表達。說話間,酒已經調好,老闆讓嘉穆嘗嘗,嘉穆嘗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心裡犯嘀咕,這不就是白酒嗎。老闆看他的表情笑了,他說,富有層次的口感雖然好,但對于酒來說都是多餘的渲染和裝飾,在我的酒吧裡至少得有一種酒喝起來是酒的味道。嘉穆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想,這麼難喝的東西要買一百多一杯還真是黑心。後來有一次,東勰來這裡的時候嘉穆給他調了一杯,東勰的點評一語中的:你們老闆賣的哪裡是酒,根本就是這套花裡胡哨的說辭,他其實是最不懂白描的人。
越是臨近年關,上海就空得越厲害。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本地人也好外地人也好,就如同一把沙子,被一隻無形的手從上海揚出去,落到全國各地。外地人各回各家,本地人很多也不會留在此處過年,這裡沒有年味,街面上外地人開的鋪子關得嚴嚴實實,地鐵裡面空空蕩蕩,這樣安靜的上海讓人不适應。除夕前一天,袁尚卿接到了仇婧的電話,他在手機裡給仇婧的備注是“老婆”,目的當然是想要被同事們看到,好無聲地解決他們對于自己情感生活無聲的追問。
仇婧在電話裡語氣十分焦躁,她問袁尚卿今年能不能先陪她回家過年。袁尚卿有些為難,因為兩個人之前已經說好了,結婚第一年要回男方家過年。而且他也早早通知了爸媽,二老從小年就開始準備各種年貨,等着新媳婦上門呢。尚卿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仇婧說她爸住院了,她本來今天就要回去,但是公司有事實在走不開。她媽也說沒事沒事,但是大過年的總不能就扔兩個老人在病房裡過吧?
袁尚卿沉默了一會兒,想起幾個月前有一次多虧了人家仇婧幫忙。那天袁尚卿的父母不知怎麼心血來潮,從奉賢大老遠跑到市裡面逛一家新開的商場。逛完之後時間有些晚,加上天也冷,于是老兩口臨時決定到兒子家去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去。松江那套别墅裝修好之後,袁尚卿曾給過他們一把備用鑰匙。所以那天,正當袁尚卿和邱佳鑫在床上如膠似漆的時候,城市的另一邊,老兩口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門,在寬敞的别墅裡,邊嗑着瓜子,邊等着兒子和媳婦回家。可是等到了半夜也沒見倆人回來,于是他媽媽給他打電話,有些不高興地問怎麼這麼晚倆人都不回家。袁尚卿接到電話的時候屁都吓涼了,馬上給仇婧打電話求救,把人家從暖烘烘的被窩裡叫出來陪他回家演戲。這一次也到了還人情的時候了。
第二天上午,袁尚卿計算好時間從家裡出發。一路上他邊享受着高架的通暢,邊在電話裡安撫着母親滔滔不絕的抱怨。開進仇婧家小區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仇婧等在樓下,腳邊堆放着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禮盒,像個倒騰年貨的小販。她一樣樣把這些禮盒搬進後備箱,并且不允許袁尚卿插手添亂。她說哪一個禮盒要送給哪一個親戚她都是計劃好的,親疏遠近不同,禮品的檔次也不一樣。最後她把兩盒包裝十分精緻的血燕小心地放到後座上,并囑咐袁尚卿,一會兒見到她父母就說這兩盒是他買的。女婿第一次上門不能雙手空空,這是規矩。
看在大年三十的份上,上海難得出現了個好天氣。袁尚卿和仇婧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車載音響裡喋喋不休地播放着歐美歌曲。仇婧雖然在外企每天和老外打交道,但老實說,她一點也不喜歡聽這些别别扭扭的發音。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手指在膝蓋上随意地敲着節拍。相比起目的地,她其實更享受在途中,倒不是為了欣賞什麼沿途風景,高速公路上千篇一律的風景有什麼好欣賞的。她隻是喜歡車窗外的畫面在眼前匆匆倒退的感覺,這一幀和下一幀之間毫無驚喜,也沒有意外,你可以預知幾百幀之後的風景必定跟現在一樣無趣,可是這種無趣卻能給人一種短暫的麻痹。生活中不可掌控的事情太多了,但至少在這裡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一份确定性的安心。
“小昕和佳鑫離婚了,你已經知道了吧?”仇婧轉過頭來,突然說。
“嗯。”袁尚卿碩大的墨鏡遮住半張臉,因此看不出表情,“是佳鑫他爸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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