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嶽方才受了一場驚吓,此時還能穩住心神,比一般的文弱書生要強得多了。他道:“我年輕,江湖上的事還是由各位前輩做主的好。”
他看向蒲如堅。蒲如堅出面道:“李莊主新婚在即,還是不造殺孽為好。今日且放你們離去,希望你們改過自新,若是再犯,定殺不饒。”
李玄等人連連稱是,見他們不再阻攔,擡手一揮,帶着部衆離開。他還算有些忠義,臨走時帶上了薛明和朱雀堂主的屍首,要帶回西域埋葬。
鄭麟失去了最親的人,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鐵悍和柳三娘的屍體跟前,啞聲道:“三叔、四叔,是我不好。”
柳三娘的綠裙落在塵埃裡,仿佛一片飄零的落葉。鐵悍則向柳三娘倒着,臨死前還想保護她。
鄭麟看着他們,想起從前她逗弄自己時,鐵悍總是會粗聲粗氣地讓她别欺負孩子。柳三娘便隻是笑,有好東西卻會留下來,等他來時給他。鄭麟悲從中來,忍不住又落了淚。
沈清和一向見他玩世不恭的,沒想到他也有如此重情的一面,一時間竟也有些傷感。
靳溶站在他身邊,道:“逝者已矣,别太難過了。”
鄭麟低着頭,眼淚落在鐵悍身上,順着他的大手滾落下去。卻見他粗壯的手指,臨終之前還伸向柳三娘,仿佛想碰一碰她的手。
柳三娘恨天下皆是薄情郎,一直希望有人能不離不棄,永遠陪着自己。她找了一輩子,卻在最後一刻才發現,這個人其實一直都在她身邊。
她的臉上沾着灰塵,嘴角卻帶着一絲笑容,仿佛了卻了一生的夙願。
有這麼個可靠的人陪着,縱使到了地下,她也不會再怨恨了。
第93章第九十三章
大婚之前發生這場意外,對于元弈山莊來說,是個不小的沖擊。
所幸沒有大的傷亡,敵人也被趕回了西域。各門派的人都松了口氣,鷹鹫派若是能遵守約定,從此三十年都不再踏入中原半步,對于正道人士來說,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蕭則仿佛知道沈清和在想什麼,道:“隻怕他們不肯遵守諾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卷土重來了。”
沈清和笑了一下,道:“就算他們再來,又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再把他們打回去就是了嘛。”
她說着把劍還回鞘裡,牽動了内傷,忍不住咳了幾聲。蕭則有些緊張,道:“沒事吧?”
沈清和道:“沒事,疼上個一兩天也就好了。你怎麼樣了?”
蕭則經過一場血戰,身上也有不少傷痕,好在都不嚴重。他說:“沒事,敷點藥,歇幾天就好了。”
他伸手扶着沈清和,兩人一起往回走。李秋嶽帶人打掃庭院,井水嘩嘩地沖刷着青石地闆,洗去了血污,方才的一番厮殺仿佛已經離他們遠去了。接踵而來的,是潑辣的唢呐和鞭炮聲。
衆人歇了一天,初十是元弈山莊大喜的日子。一大早,李秋嶽騎着高頭大馬,帶人迎接了洛袖袖進門。洛長明護送着妹妹進了李家,這回總算一路順利。
洛袖袖跨過了火盆,牽着花球與李秋嶽并排站在一起。
李秋嶽注視着她,輕聲道:“我終于等到你了。”
洛袖袖的蓋頭微微一動,仿佛想看他,卻又不好意思。
司儀高聲道:“一拜天地——”
兩位新人拜了下去。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色,人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這一雙璧人守得雲開見月明,終于結成了連理。
沈清和在旁邊看着,也感染了他們的喜悅,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跟蕭則成親時的情形。
夫妻對拜完,蕭則便牽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我會一生一世待你好的。”
沈清和嗯了一聲,垂着頭,有些羞澀。紅蓋頭遮擋着她的視線,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情,知道他跟自己一樣喜悅。
回過神來,她擡頭看蕭則,卻見他也在看自己。他眼中含笑,仿佛也想起了從前。
“各有因緣莫羨人——”
李商陸站在廳堂門口,歎了口氣,卻又喃喃道:“可惜我命犯孤鸾,注定孑然一身。”
他說着,揣着袖子,轉身出了門。大廳裡鬧哄哄的,人人都在笑,沒人注意的到他。小道士孤零零地走了幾步,擡頭看着初升的月亮,皎潔靜谧,是個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他垂眼一笑,輕聲道:“佳人得佳時,嫁得好夫婿。是個有福的好姑娘……祝你們百年好合。”
大婚過後,衆人在元弈山莊休息了數日,準備啟程離開了。洛袖袖漸漸适應了這邊的生活,開始幫李秋嶽分擔山莊裡的事務,好讓他潛心準備秋闱。
鄭麟幫正道鏟除了薛明,這些天來住在山莊上,也沒受人為難。他在山莊外找了個墓地,把柳三娘和鐵悍葬下了。柳三娘一生對李天元的始亂終棄耿耿于懷,最終葬在這片梅林邊上,也算了卻了她的執念。至于鐵悍,他一直跟随着柳三娘,隻要能陪在她的身邊,想來他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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