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許平生是紮根的樹,沒有人能撬動。他不想要這棵樹多生枝節,也不想它被人桎梏。
傍晚,烏青的天空徘徊着紫色的霞雲,杜雲清獨自踩着積雪到熱鬧的街巷,去買幾天後回南京的車票。
自他一走,這屋子裡就沒了人聲,一時寂靜得讓人害怕。許平生披着一件單薄的衣裳回到屋裡,不知道是不是離開嗎啡太久的緣故,腦子已能清楚的思考。隻是靠着藥物麻木已久的撕心之痛又如跗骨之疽将他拉扯成幾塊斑駁的血肉。
模糊間他隻記得自己抓出了幾個棕色瓶子,吃痛地打了幾針。恍惚間他看到門前站着的是跟他告别的杜雲清,于是他追上去,追到了院間。
嗎啡的作用讓他有些昏沉,四周的花草都變了顔色,昏暗下一個踉跄跌入了另一個光影重疊的世界。
穩婆發抖的手上滿是鮮血,有阿煙的,也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的。他還為來得及大聲哭号,便伸起纖細的手将他的生魂同阿煙拽入深淵……
再醒來時,天色昏沉的别無二緻,随着意識的逐漸恢複,他發覺自己躺在溫暖的卧室的床上,溫暖的來源是床旁燃燒着的半盆炭火。他動了動身子,馬上被手上傳來的痛感制服,外面的人聽見了聲響,伸脖子望裡看過一眼。
“不用送了,許老闆若是還有什麼不适,小兄弟隻管到東街找我。”
“多謝大夫,路上小心。”
腳步聲漸悄,杜雲清掀開門簾進來,盯了他片刻,确認他沒什麼異常後才松開了綁在他手上的皮帶。在床頭點了一盞燈。
許平生揉着手腕,“我睡了多久?”
“兩天”微弱的燈光照着杜雲清的臉,疲憊得像是打了一場七天七夜的仗。此時他安靜下來,并不看床上的人怎樣,眉頭漸舒,卻讓許平生無端生出了懼意。
“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許平生沒有回答。
“你自己數數,數數你胳膊上的針眼。打這麼多嗎啡,沒死,是老天爺不捧你的場。”
“你叫了大夫……”
“那晚我回來,看見你倒在院子裡,被凍得幾乎沒了氣。後來好不容易活過來了,隻管咬舌頭砸東西,叫大夫,是給你包紮外傷的。”
聽後,許平生舒了口氣,知道是自己沒控制住量,給他添了麻煩。但還好打嗎啡的事沒讓大夫聽到,否則全北平都會議論風華絕代的許老闆是如何同煙館的人一樣“大夢三生”的。
有時候議論是能殺人的,像插在骨縫的針,不留下血的痕迹。
杜雲清在他床前放了個盒子,微聲說:“月光齋的胭脂,沒送過你什麼東西,留給台上‘貴妃’用。”随後,吹滅了那盞燈,退出了房門。
願逐月華流照君,世間最美的未說出口的情話。
許平生恍然,沒再看那年輕的軍官離開前站的地方,而是盯着那盆炭火。火光閃爍,伴随着霹靂的響聲,攪擾了他的夢魂。
也許不知道哪一天,他會死在這座了無生氣的宅子裡,成為腐爛的臭肉。但至少這一刻,他有些慶幸自己還活着,聽不見孤魂野鬼的嗚咽難捱。
隻是那炭火有些晃眼,有些刺耳。
他鑽到被子裡捂住耳朵,想,至少溫暖是不會騙人的。
☆、
八月南風輕拂而過,擾亂了許平生畫眉的心緒。不過眉花了也無妨,因為上妝表演的人并不是他。他不過在指導新人罷了。
這一年他已經基本不上台了,戲院老闆常感歎他年紀輕輕就封箱不唱,實在可惜。
許平生卻不知這有什麼可惜的。從前堂會唱完了一場接着一場,唱的都是别人的故事,流的都是自己的血淚。兜兜轉轉,頭面彩妝卸去,現出的不過是張再尋常不過的面皮。
隻是偶然還會想起杜雲清信中提過的生活,“在戰事正式打響之前,南京還是個極盡風流快活的地兒。尋個鳥籠大的小樓,看看報,聽聽曲兒。趁着沒宵禁時買來酒,到了夜裡喝個千日醉。”
如今,仗已打了七年,不知這樣的生活是否還存在?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萬族之變 神通不朽 NPC之戀 偏偏就愛她+番外 重生之我要逆襲 屍來士往 穿越,我在異世做反派 沫若浮生 潛樓之流岚 諸天萬界的我加入聊天群 快穿之再穿就剁手+番外 非常規脆皮鴨【CP完結】 凰琅嬛 星際女武神+番外 劍純都是不近女色的[劍三]+番外 我的鬼神郎君 一枝紅杏出群來【CP完結+番外】 拯救世界後前男友找我複合[綜] 快穿蘇妲己+番外 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