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同意能怎麼辦?能怎麼辦?思緒千回百轉,最終幽幽歎息一聲,舉步要跨過障礙,腳腕卻被一把握住,店夥的表現充分證明人類的交流其實并非一定要靠語言,他當然聽不懂中文,但卻敏銳地感受到了氛圍的變化。“别殺我。”他語無倫次的說,英文反而更流利,“請,請别殺我——我可以給你們錢。”錢的确是他們現在缺乏的,李竺腳步一頓,和傅展交換個眼色。“太少了。”她說,有意把嗓音放得兇狠些,聽到自己的聲音才知道是多慮,她的聲音冷澀低沉,帶點失魂落魄,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幹什麼——這反而更吓人。聽的人根本不能肯定,說話的人會不會下一刻就情緒崩潰到把對方直接崩掉。“他有很多錢,我知道藏在哪裡。”店夥迅速地出賣了老闆,“求求你們,你們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别,别,别殺我。”“隻是錢,不夠。”李竺和傅展交換着眼色,傅展沒阻止她,她就繼續說,“我們不要裡拉。”“他有美元。他有别的,他什麼都有,你們要什麼,刀、槍、毒品。”夥計為了活命已經什麼都不顧了,“信用卡、護照——”護照?兩個人的眉毛都擡了起來,眉眼官司打了一會,傅展腳稍稍擡起來,店東呻吟一聲,掙動着砸吧嘴,好像有要醒的樣子——墊着個人他仿佛還睡得很舒服,傅展補上一掌,他一聲不吭,歪頭又昏過去。小夥計得到機會,慢慢從店東身下爬出來,高舉雙手,他喘息得厲害,一方面是吓得,一方面也實在是快被壓死了,現在整個人都還泛着紫。人倒是機靈,嘴唇還在抖動,已試圖擠出笑,“所,所以,你們想要護照?”“你有嗎?”李竺應他。“我沒有。”小夥計說,“但是我知道哪裡有賣。”他拿腳尖輕輕踢了老闆一下,“他和一些收護照的販子有聯系,他們經常會過來進貨,我知道他們在哪賣,我可以帶你們去。”進誰的貨?老闆憑什麼提供新鮮熱辣的真護照?李竺和傅展對視一眼,傅展把目光投向小夥計,“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會報警?”夥計的英語說得很不錯,但聽力差點,過一會才聽懂,忙不叠地為自己分辨,“這不可能,即使我現在報警,也不會有人過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透露了一個極端不利于己方的信息,嗫嚅一會兒才怏怏地繼續說,“我們的警察都去鎮壓政變了,内部也在分裂,現在同情政變派和反對政變派正在鬥争,他們忙着内部肅清,沒有時間理會報案。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周了。”“這麼說,就算我殺了他,也不會有人來管了?”傅展沒故意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語氣依舊平淡和善,夥計的雙腿顫抖得更厲害了,膝蓋内扣,很明顯是在努力不被吓尿,聲音打着彎像是小調。“ye……e……yes?現在……現在伊斯坦布爾,就、就是個沒有法制的城市。”傅展笑了,轉頭對李竺用中文說,“沒有法制,就不能叫城市了,隻能說是水泥叢林。就是殺了他,應該也不會帶來什麼不便。”李竺對小夥計的恐懼心有戚戚焉,她說,“殺了他,你就不怕唇亡齒寒?人恐懼極了就不會衡量利弊了,還是留點念想好。”“你說得也對,”傅展幸而不是殺人狂魔,很輕易地就承認了這個觀點——李竺發現他并不嗜殺,就隻是……就隻是很不在意店老闆的生死而已。他轉頭繼續戲弄店夥計,“那你說,我們該拿他怎麼辦?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夥計的眼神在地面和傅展身上遊移,雙唇漸漸開始顫抖,像是明白了他的處境:現在,他要取得傅展的信任,否則就沒法活,而取得信任的前提,也許正是親口送自己的老闆去死。傅展在逆光裡,被他惶恐又懇求地望着,依然面帶從容不變的微笑。數分鐘後“有人嗎?”伴随着很輕的招呼聲,卷簾門被人小心地往上擡了起來,一面小鏡子在縫隙處晃了幾下,随後一個金發男人貓着腰鑽進了店裡,他狐疑地瞥了眼沒鎖死的卷簾門,随手打開燈,仔細地打量着店鋪,時不時拿起一個小玩意兒檢查。這是間很普通的禮品鋪,幽藍色的惡魔眼随處可見,捆紮成串,在燈光中幽幽地凝視着他:在短時間内關門,是個疑點,不過,現在局勢不穩定,沒有客源,老闆臨時決定關門去附近吃飯喝咖啡也不奇怪。他從狹窄的過道中穿過,打量着上頭陳列的商品:有些淩亂,但明顯剛經過整理,這家店應該閉店好幾天,剛剛開始重新整頓店鋪,門口假模都還沒穿上衣服……他撩起簾子,發現後堂是個狹小的生活空間,還有一扇後門通向另一條小巷,v推開後門看了幾眼,舉起手腕,“k,調一下這條巷子的錄像。”“沒有攝像頭。”在一陣沉默後,k說,“調閱了附近的錄像,沒見到目标。有輛車開過去,我看看……唔,兩小時前開過來,開車的人長得一樣,沒什麼特别的。”看來他們的确沒從這過,v不再戀戰,“第二個點在哪裡?指引我過去。”他一邊走一邊随意地抓起一件髒兮兮的廉價人造絲長褲丢到一邊,光洗衣服可沒用,這些旅遊店鋪真該好好洗洗他們的模特了,“收緊包圍圈,他們不太可能坐快軌——有些快軌車廂裡有攝像頭,排查一下步行距離可達的低檔旅館,也許這會是個突破口……”“這很常見。”藍幽幽的惡魔眼閃在李竺指間,她一邊摩挲一邊聽傅展說話,“泰國、土耳其,東歐的捷克、烏克蘭……國籍越值錢的遊客越容易在這些國家遇到這種騙術,你知道,‘看了就要買’隻是第一步,一千美元當然是漫天要價,不過即使是講價到100美元、200美元,也可能有很多旅遊者沒帶這麼多現金,這裡當然是不能拉卡的,于是——”“于是,你可以把護照押在這裡,拿現金來贖。普吉島大概也是一樣,租沙漠摩托、水下相機都要小心,任何要押護照的場所都不能相信——痛快地玩了一天以後,歸還時可能會因為一道老劃痕不把護照還給你,你以為他們是想要錢,但其實——”李竺說,她笑了。“其實更值錢的護照早就被送走去僞造了,最後還給你一本假的,再在争執中撕破或者失落。遊客隻能自認倒黴,再去當地大使館申領一本,而當地的黑市,boo,一本有含金量的真護照又流進了黑市。”傅展幫她說完,“英美護照含金量最高,可以賣到五千美元。”他舉起手裡厚厚的現金,炫耀式的用拇指翻了翻,“中國護照就差點了,基本沒人要,中國人都是黃種人,語言也不通,很少有人冒充——但我猜護照也不嫌多,不是嗎?我們這是什麼運氣,随便走都能走進一間黑店,遇到這麼個可愛的小犯罪者給我們當司機。”前座上的小夥計一直通過後視鏡小心地偷窺他們,并機靈地意識到他們正在談他,隔空度過來一道讨好的眼神,他表現不錯,很乖,一路上絕沒有借機和誰說話,這也許是因為傅展一直把一隻手放在駕駛座附近,時不時意味深長地撫摸着他脆弱的頸椎,也許是因為他們剛在他的指導下把他老闆的店洗劫一空,小夥計應該沒法回去打工了。他們總是會走的,小夥計拿了錢該去哪裡?也許現在,他就在後悔躺在後備箱,被層層捆紮的不是一具死屍。李竺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心中藍瑩瑩的石眼珠,沒有回話,傅展看看她,她勉強笑一下,“以前來土耳其,買過這個嗎?”“沒,”傅展從她掌心挑起這枚小圓石子,它被染成藍色,電鍍上一圈又一圈的白,仿佛眼睛的模樣,這是很廉價的裝飾品,在伊斯坦布爾随處可見的藍眼睛,“這不吉利——這是邪眼信仰的傳承,先民相信災禍來源于他人不懷好意的注視,眼神可以傳遞邪祟,為了把這種注視擋回去,以毒攻毒,于是把邪眼佩上身,防範角落中防不勝防,宛若冷風的注視——這種飾品是恐懼的體現,一個真正強大的人并不需要把恐懼佩戴在身上。”“說得好,一個真正自信的人不需要把恐懼佩戴在身上,”李竺說,“他們讓别人恐懼,不是嗎?”傅展沒搭話,隻是笑笑,李竺扯開話題,“其實說實話,我一直有點生你的氣,總覺得你要是沒拿走u盤——或者你拿出來放在水池邊上,也許我們就沒這麼多事了,但剛才,我不生氣了。”“哦?”“我剛才在想,假使我們順利地買到了護照,一切還好說,但,如果不那麼順利呢?如果還和剛才一樣呢?該怎麼辦?”李竺幽幽地說,她又低下頭去摩挲藍眼睛,“對方是賣護照給我們的人,他們當然會知道那兩本新護照的信息。”如果放他們活下來的話,對方會不會發覺把他們介紹過來的‘朋友’其實躺在後備箱裡,自己受到了戲弄?追殺他們的人會不會和黑市搭上線懸賞收集線索,他們會不會因為金錢把信息出賣?這些疑問也許不會每個都成真,但僅僅是這般可能就讓人如鲠在喉,李竺擡起頭和傅展對視,她現在真的明白傅展的做法了,他隻是在盡力争取多一絲生機,拿不拿u盤,對方的決定都不會有絲毫改變,就像是現在的他們,也一樣在想。“即使一切順利,我們買到了護照,對方沒動疑心,但……”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百花仙子歪傳 冷面樓主和尚妻 始亂終棄反派師尊後+番外 女采花賊外傳/職業采花賊 相歸于黑+番外 我家宿主看上我了[快穿] 掌控欲+番外 狐作非為+番外 一胎七寶,霍先生被炸翻了 禁脔愛寵 快穿論感化渣攻的不可行性 美食:我家餐館不正常 穿越民國之烽火遠征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番外 陸總要乖,蘇小姐又去滴血認親了 二妮兒+番外 真理握在誰手上+番外 無效合約+番外 穿越電線愛上你+番外 阿十+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