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冷,大片枯萎的藤蘿從山壁垂挂而下,霧松的針葉上積着未融的霜雪。空氣清新寒烈,腳下的石徑清掃得十分潔淨,然而拾級而上時,他還是氣短乏力,很快就走不動了。
他感到虛汗層層沁出,身上輕暖的狐裘鬥篷也變得沉重,但出于僅存的一分自尊,又遲遲不想張口要求休息。
還是淩霜留意到身後腳步越來越慢,回頭發現情況不對。她沒想到雲毓的體力如此之弱,急忙招呼了一聲,兩名擡着小轎跟随的從人立即趕上前來。
“雲公子,你是病人,不舒服就要直說。”她忍不住抱怨,“萬一出了事,讓我在閣主面前怎生交代。”
雲毓坐進轎裡,心悸的難受漸漸平息,耳邊是少女一連串的數落告誡,不知為什麼,心裡卻安定了一些。他覺出轎子沿着平緩的坡度徐徐向上,輕聲問道:“姑娘,不知還要走多久,是要去半山腰麼?”
“哪裡用得着那麼遠,”淩霜道,“轉過這道山坳,就在竹林中。”
說話間,雲毓果然看見前方翠色蔥茏,現出大片青郁的竹林,竹葉如海,在山風吹拂下若浪濤起伏。他不覺出神,蒼山太過嚴寒,是無法生長出這般碗口粗細的大片青竹的,想不到在天桂山中,能于數九隆冬看到滿目綠意。
淩霜也不多言,衆人行至竹林近前,沿着鵝卵石小徑深入其間,沙沙的竹葉聲裡又摻入了淙淙水生,萬千修竹層疊,當中赫然是一處小小清潭。潭水并不結冰,水面上漂浮着一層白沙般的霧氣,應是下面有泉眼,不時冒起串串透明的水泡。
縱然精神不濟,雲毓也禁不住為竹葉石潭的景緻所吸引:“附近莫非有地熱?”
“正如公子所想,怎麼樣,是個鐘靈毓秀的好所在吧?”淩霜多少有一點得意,“此處名為墨雲海,雖不是可供沐浴的溫泉,但水質清冽甘甜,冬季也不會結冰。”說着,又擡手遙遙一指,“住處在那邊,閣主喜愛山間雲霞爛漫,故兒取名攬霞居。”
小徑盡頭是花崗岩砌就的台階,通向一道精巧的竹木回廊,視線所及,隐隐現出兩層結構的磚紅明瓦,飛翹的滴水檐頭。小樓外觀别緻而古雅,與周遭景物渾然一體。
雲毓擡頭凝望,莫名地,生出一絲異樣之感,墨雲海、攬霞居,閣主為何要如此厚待,自己是害了小蘇的罪人啊。
想到蘇聆雪,心底一陣抽痛,随之而來的是早已熟悉的麻木和空蕪,他眼瞳裡的神采漸漸黯淡,安靜地不再說話。
一行人在花崗石台階前停下,雲毓下了轎,随着淩霜踏上台階,沿着竹廊朝小樓走去。隔着一段距離,就見到樓台上方橫懸匾額,“攬霞居”三字挺拔勁秀,飄逸神飛,如同要趁着飒飒山風直上雲漢。
幾名侍女和從人已經在門外等候,當先是兩個年約十六七的少女,一般高矮,穿着同樣的淺碧色衣裙,眉目五官一模一樣,原來是一對雙生姐妹。
“夏荷、夏藕,”淩霜道,“夏荷擅長粥品小菜,夏藕會做點心,做事都是極妥帖的,雲公子就安心住下養病,有事盡管吩咐她們。”
兩個少女一起上前行禮,望向雲毓的目光裡,有着掩不住的好奇。二人俱是相貌秀美,舉止輕盈,若非夏荷神态恬靜,夏藕偏于活潑,還真是難以分辨。
景與物,人與事在雲毓眼前浮動,又像水面的漣漪,短暫地漾開又消失。他謝了淩霜,也知道自己應該心懷感激,但他其實既不需要,也配不上、當不起。清幽如畫的風景,少女溫柔清脆的語聲投射到槁木般的心裡,隻會帶來疲倦與惶然。
好在,房内的陳設比外觀看上去要單純許多,除卻案幾屏帷,既沒有多餘的裝飾擺設,也不見華麗的織物,樓上的卧房裡簡單地挂了蓮青色幔帳,被褥雪白,質料與他在雲堡日常使用的全然相同,陽光從軒窗照入,到處充盈着剛剛漿洗晾曬後的清新氣息。
“閣主極少容許旁人踏入墨雲海,更不必說居住。照着奚大夫的意思,昨天淩霜姐姐帶着婢子們好一番收拾布置,閣主還特地檢查過呢。”夏荷溫柔少語,夏藕卻比較外向,一邊遞上飲品,一邊笑盈盈說道,“公子若是有不夠中意,或是需要添減的地方,盡管吩咐咱們姐妹。”
雲毓接過杯盞,裡面是調了蜂蜜的新鮮橘汁,甘甜微酸,滿是柑橘特有的清香,入口居然不覺排斥。
為了讓自己住進來,閣主親自來看過麼?然而坐着輪椅,上下山路和那些台階,一定很不方便吧。想起玄衣男子唇角冷峻的線條,淡漠的聲音,他再度感到那種莫名的異樣與迷惑,閣主應該是讨厭自己的,他已經看不懂,在銀色的面具下,蘇宴究竟有着怎樣的想法與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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