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離大殿中間的禦座最近。固皇子剛落座,三公主,哲皇子和宣夫人一同來了。阿福久聞宣夫人之名,卻是頭次見到。宣夫人并未過來,她穿着一件褐底暗紅紋的袍服,頭上梳着高髻,别着五鳳展翅的一隻步搖,除此之外,還有兩枚玉簪一朵應節的寶石珠花,别的再沒裝飾,看起來不覺得華貴,倒讓阿福覺得很——簡樸。對,就是簡樸。阿福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後宮美人的打扮越須要謹慎,什麼不能戴什麼不能穿分毫錯不得,反而沒有平時那樣花枝招展風情動人。但是宣夫人……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安靜。哲皇子過來和固皇子招呼,還匆忙的掃了阿福她們一眼,略有些失望,說了兩句話就回到宣夫人身旁去坐着。三公主十分招人注目,她的一身華麗金紅色宮裝恍如一隻招搖的鳳凰,頭上一顆鴿卵大的明珠異彩閃爍,阿福暗暗評估一下,隻怕那一顆珠子就價值連城。她明眸雪膚,笑語如珠,就算是瑞夫人麗夫人還有一衆後宮嫔妃都來了,也壓不下她的風頭。怪不得說宣夫人因為生下這個女兒才有今天的地位,這話絕對有理。一眼看過去,滿眼佳麗,最漂亮的不是她,最耀眼的卻是她。我要是皇帝,肯定也更喜歡又聰明又漂亮的這個女兒——更何況三公主還很善解人意,會讨人喜歡。瑞夫人長相秀美,五官就象畫上去的一樣,她穿的衣裳規制與宣夫人相同,就是顔色不一樣。而麗夫人則要年輕的多了,相貌也更美。她的兒子信皇子還小,緊緊跟在她裙角邊,走路還不太穩當,是個極可愛的娃娃。人活着的必須品其實很少,但所有人都想擁有更多。皇帝要這麼多女人,阿福很懷疑他能認得全他睡過的女人麼?固皇子輕聲說:“茶。”佳蕙去取東西,阿福躬身端了茶遞給他。固皇子接過去,沒喝:“你剛才在想什麼?”“嗯?”“我說了兩聲你才聽到。”“哦,我在看夫人們那邊。”他點頭,中肯的說了句:“很香。剛才過去的是麗夫人吧?”“她沒出聲啊?你怎麼知道?”“麗夫人用的香味道更濃,而且她走路的時候腳步輕盈,與旁人不同。”“你知道?”阿福訝異。“你們走路我都聽的出來。”厲害。他忽然微微擡起頭,低聲說:“陛下與太後來了。”阿福微微一怔之後,她輕輕閉上眼,用心傾聽,後殿的确傳來聲響,鼓聲咚咚咚響了三聲,然後腳步聲更加清晰起來。很多人在走動,有女子的環佩叮咚聲,人呼吸的聲音,衣服摩擦的聲音。眼前很黑,但是耳邊的一切聽起來是那樣的清晰而豐富,那些人,發出不同的聲音。阿福睜開眼,扶着固皇子站起身,然後拜倒下去。皇帝與太後坐了下來,他們才能平身,然後再次落坐。阿福眼尖的在紛紛落座的,靠西面的那些女人中間,看到了那位有一面之緣的呂美人,她穿着一件說不上來顔色的,紅的有點偏紫的衣裳。按說紫色是少有的貴重顔色,但她那件紫衣裳象是要染紅的沒染好,和藍色混了一樣。佳蕙已經回來,宴會也正式開始了。過年五阿福沒在這麼高,這麼遠的地方看過夜景。在這個時代,本來也沒有什麼夜景好看,除非看星看月看遠山如墨——但是今夜不同,此處不同。一道道的門戶,一重重的簾幕,一層層的長階,一片片的錦繡……殿中紅氈上繡着無邊祥雲,舞伎的裙子象霞光一樣飄擺。還有那霓彩一樣的飄帶,旋轉間,仿佛首尾相銜,渾然無縫……華燈初照,盛世風流。整個皇城,成了一片不夜城。從大殿望出去,就象一片琉璃仙境。絲竹之聲似乎就從遠處連綿的燈火深處傳來,笛音清亮,弦聲柔雅,就象一汪水,一道光,一縷風……阿福怔怔的站着,原來佳蕙點她來,她還是有些不甘願的,現在卻都變成了心甘情願。鐘磬聲,鑼鼓聲,喧天匝地,綿綿而來。明明置身熱鬧繁華的宮殿裡,阿福卻一下子,好象回到了山上。和師傅一起住在山上的歲月,對阿福來說,既新奇,又快活。要做的活兒不多,别人覺得山上清苦寂寞,但是阿福卻覺得那是一片豐富的天地。山上的花,樹,草,蟲,獸,鳥……連山間的溪,石,風……都那樣讓人驚豔,難以忘懷。知道這個時代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那又是另一回事。這種感動和震撼,不是看看書,或是聽人述說描繪所能體會到的。這個時代的宏麗,這個時代的繁華。阿福這種感覺,很怪。一時覺得自己是局外人,是個旁觀者。可是一時又覺得自己就是這副盛世繪卷上的一點顔色,一道線條,一抹景緻……這種感覺,真是很奇妙。幕布扯了起來,居然還有一出串場皮影戲,熱鬧喜慶。阿福顧着席上,涼菜熱下去,熱菜端上桌來。涼酒燙暖了再斟進杯裡,固皇子看不到,不過能聽得到。他端坐着,手裡端着酒杯。皮影戲極短,也就一盞茶的功夫。然後伎人們退了下去,樂聲也停了。太後微微笑着說:“年飯年年吃,來來去去總都是一樣的菜。”皇帝接了一句:“人團圓,吃什麼倒不要緊。”阿福這還是頭一次……嗯,看見皇帝的正臉。要說看到了什麼,老實說,什麼也沒看到。皇帝那身兒衣服太紮人眼了,鑲金錾銀,鑲寶錦繡,正紅明黃玄黑三種顔色濃豔之極,還有那垂珠的冠冕,又把臉擋了一半。聽着聲音當然是一派威嚴,而且年紀不大,阿福想,太後看起來也就象三四十歲的人,臉那個白嫩啊,比自己家的娘還要年輕。皇帝看起來也年輕,倒讓人不敢相信他有固皇子三公主這麼大的孩子——雖說這時候的人成親早,十來歲就當爹當媽,三十開外就當了祖父外祖父的也常見,可阿福就是覺得,挺别扭的。太後和皇帝發了話,在座的又齊齊舉杯共飲。酒過三巡之後,場面顯的活絡了不少。太後召信皇子到跟前來,笑着喂他吃糖糕。三公主端酒敬給皇帝,笑語如珠,有宗親過來說話串酒,偌大宮殿濟濟上千人,一時間竟然喧擾如菜場集市。不過仔細看,這種熱鬧是刻意的,極有分寸的,那些笑容……那些親熱……這就象是一出戲,人人都要認真出演。人人都是最佳演員,安份的,圓滿的扮演自己的角色。從皇帝太後,到阿福她們這些宮女宦官,人人都盡職盡責。人人都在工作。到他們這一席來的不多,阿福一轉頭,看到一個穿着深紫色袍服的人走近前,卻是個大熟人。“韋公子?”“喲,你也來了。”固皇子也聽到他的聲音,臉上露出淡淡笑意:“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怎麼會。”韋素說:“這等場面錯過了那多可惜,再說我要不來,你多寂寞啊。”固皇子笑着,兩個人碰了一下杯,各自喝了一口。阿福有些好奇的打量他,韋素這身衣裳沒有多麼華貴,可是卻比平時的衣飾顯的凝重肅然,似乎,整個人一下子憑空長大了好幾歲,不再象個少年,而象一個成年人一般。看這兩個人站一起,似乎外面的那些喧鬧,和他們都不相關。正這麼琢磨,有一個穿醬色的袍子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到了近前一揖禮:“固皇子殿下。”固皇子客氣的說:“舅舅不用多禮。”韋素笑嘻嘻的說:“爹,你老不用親自過來,我原想陪着固皇子去你那兒呢。”原來這是韋素的爹啊,還是固皇子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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