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土色的可湛随着耶曆起身,向外走去,人聲鼎沸的店堂裡,他也不能多說什麼。走在前首的耶曆突然身形一怔,腳下立緩,目光中帶着不敢置信的異芒:“是她?怎麼可能……”可湛好奇地也往門口望去,小二穿梭的身影掠過,什麼特别的人都沒有看到。耶曆再望去,已無人站在那裡,剛才那一瞥是錯覺嗎?也對,她怎麼會在此處……面上現出苦笑,他恍然若失。忽視可湛疑窦的眼神,往外走去。這一路比來時更沉默,侍衛隊長可湛不敢貿然開口,耶曆從飯館走出來時,表情有些古怪,他不禁揣測着,剛才王到底看到了什麼?“……公子,這次我們冒這麼大的危險,到底來見什麼人?”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力持平穩,把剛才那失神的恍惚排除腦外,耶曆簡潔答道:“一個能打敗林瑞恩的人。”可湛張大了口,震驚地無以複加,林瑞恩三個字,對弩族來說,是一座山,高聳入頂,不可逾越,林家的軍旗揚起,即使是弩族的勇士們,也會有片刻的躊躇和不安。弩族曾一度認為,林瑞恩是啟陵的城牆,打不了他,就進不了天朝。現在居然有這麼一個人,可以打倒林瑞恩?“到底是什麼人?是名将嗎?”興奮地問道,直到此刻,可湛才覺得冒險而來是物有所值。耶曆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名将?他甚至連将都算不上,這個人隻是個手段狡猾的小人而已。”“小人?能打倒林瑞恩?”“許多名将都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陰謀裡……沒什麼好奇怪的。”知道頭腦簡單的可湛聽不懂,耶曆簡而化之地一句帶過。可湛卻在這時理出一個頭緒:“王,你的意思是,我們馬上要對啟陵開戰了?”贊賞地看了可湛一眼:“照天朝人的說法,我們隻欠了東風而已。”所以這次才要犯險來取最後一陣東風。“到了。”林瑞恩換了一身便服走出房,寒氣襲人,對他卻似乎沒有多大的影響,淬藍冬衫,明淨簡潔,把這少年将軍襯得更加冷峻。軍師走了過來,對他打量了一番,好奇道:“将軍要去哪裡?”“去城裡走走。”“正好軍中有些物資要采購,我陪将軍同去吧。”軍師溫雅地笑笑,誰也猜不到他笑下藏着什麼。林瑞恩不置可否地默然不語,倍顯淡然。兩人騎着馬從偏郊趕到督城,将馬匹交給首城将士,随即像普通人一樣進城。在幾處商家買了些軍用所需,軍師有條不紊地進行,倒好像林瑞恩是陪同他來的一般。走出商鋪,軍師瞄了瞄有些不專心的林瑞恩:“将軍,前幾日有人報告,城裡來了個臉帶傷疤,兇神惡煞的男子,還有個一個極為俊美,身着男裝的女子。這件事,不知道将軍聽說過沒有。”恍然間,林瑞恩有種被看穿的感覺,眉一皺,朗朗道:“聽說過。”“平日在軍中訓練新兵,稍有閑空,将軍就閱讀兵書,今日卻一反常态,想要進城走走,原來也是聽聞這消息的緣故。”軍師平淡地叙述着,一字一句卻像針般的尖銳。“軍師有話不妨直說。”“将軍,你認為現在是什麼時刻?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将軍,要知道,現在是啟陵危難之時,”沉下臉,軍師肅然道,“内朝動蕩不安,外朝咄咄逼人。朝中此刻争鬥不休,樓相皇上對峙一方,聽說還有一個南方望族牽扯其中,局勢不明,朝中之人如履薄冰,惶惶不安。而外憂更甚,人人以為弩王新喪,近期内不會出兵,将軍,隻有你我知道,新登基的弩王耶曆雄心壯志更甚乃父,兼且此刻逢新王初政,軍中士氣渙然一新,猶如夢醒猛虎,時刻都有可能把爪牙伸到啟陵……”“我知道。”林瑞恩冷着臉,連語調都是冷的。“既然将軍知道,是我多言了,”蓦然停下,軍師指指前面小巷,“将軍可以自己抉擇。”知道前面的小巷就是軍士報告的歸晚目前所居地,林瑞恩站在巷口,面現茫然,躊躇難決,他為何會到此處?這樣的情形,就算進去了又能如何?猶豫了許久,輕輕一歎,轉過身,往回路走去。軍師見狀頗有喜色,他這亦父亦友的角色有多難,隻有他自己心裡有數,林瑞恩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他待他有如自己的親生孩兒。隻希望他行事莫要有片刻差錯……這一片苦心,就算隻能充當白臉,他也甘心為之。兩人順着督城最繁茂的大街走回,車水馬龍,摩肩擦踵,林瑞恩一個恍惚,撞上一個疾走的壯漢,他一愣,手伸出,想要扶穩對方。被他撞到之人腳下跄踉,被撞出三步,才站住腳跟。雙方都有些吃驚地望向對方。林瑞恩這才看清對方是兩個人,被自己撞到的那個濃眉大眼,眸色坦蕩,顯是正直憨厚的人品。而他旁邊那人,眼神深沉不可測,更有怒而不言的威嚴。兩人都是身材魁梧,看樣貌也不是天朝人士。先抱拳,林瑞恩略含歉意:“剛才得罪了。”“不,是我們得罪了。”對方的漢語說得極流利,就是口音有些古怪,急匆匆地看了林瑞恩一眼,打探的意味很濃,不等林瑞恩還禮,兩人已經快步離開。軍師盯着兩人的身影離去的方向,訝然道:“這兩個人,不似普通人。”林瑞恩贊同地點點頭,普通人無意間被他撞到,必被震倒,而剛才那個人隻退了三步,顯然身手不凡。這時候,誰都不知道,相遇是命運的開始……六十九、玉督(四)天載五年元月。弩族軍營,天地間第一抹晨曦初現時分。“王,”侍衛長快步闖進營帳,臉色紅暈,顯得極為興奮,“督城的情況已經探察清楚,與王所說的相差無幾。”耶曆聞言擡起頭,隔着侍衛長,他看到帳外一片雪白,冰瑩光潔,一輪旭日剛剛升起,把世上的色彩都奪走了一般,隻剩下血一樣的鮮紅。“可湛,把幾位将軍請來。”響亮地答了一聲是,侍衛長比來時更快地退出營帳。耶曆拿起手中的羊皮,仔細撫摩上面經絡分明的圖标,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動,手指微微顫動,啟陵的邊疆軍事分布清楚地展現在眼前,觸在指尖上,透進一種灼熱的感覺。弩族百年來的夢想,似乎書在了一張羊皮上。攥緊羊皮,耶曆緩緩閉上眼,千軍萬馬,戰鼓雷動,宛在眼前,他與兄長争鬥半年之久,登基為王,等待的不就是這樣一天嗎?十幾位弩族軍官依次走進主帥營帳,看到他們的王正在閉目養神,誰也不敢發聲音,耶曆的那個姿态,猶如一頭沉睡的獅子,仰卧在蒼穹之間,靜然不語也給人莫測威嚴感。一個月前耶曆從督城回來後,就發布了備戰通知,十幾位弩族高級将領今天接到會議通知,對讨論的内容心中也有了些計較。年輕的将領大多心情昂奮,而老一輩的将領則是喜憂參半,兩方都默然在營帳内坐下身,打量着眼前情形。“諸位,今天是高興的日子,為何心事重重?”睜開眼,看着下座的衆人,耶曆笑着問。被他鷹利半的眸子掃過,衆将領都是一震,一位年紀最大的将領開口:“王,聽說你要攻打啟陵是嗎?”“沒錯。”耶曆簡潔有力地承認心中所圖。“王,這麼做太莽撞了,啟陵是地上的猛虎,而我弩族是天上的雄鷹,就算兩者經常互鬥,我們也不可能占領他們的土地,一旦發生了全面征戰,對我弩族大大的不利啊……”擡手一揮,截住了老将領的話,耶曆把手中羊皮丢向營帳中央:“這是啟陵的邊疆軍事分布,大家看看。”“王,這份東西,您是怎麼得來的?”年輕的将領們首先接過養皮,展轉傳閱着,人人都顯出興奮之色。有了這份東西,對他們來說無疑多了一盞明燈。兵法有雲“知己知彼”,就是這個道理。耶曆犀眸綻出光芒,說道:“百年來,啟陵一直以天朝自居,占着最肥沃的土地,用着最好的資源,而我們弩族卻處極北之地,深受天災之苦。啟陵的百姓喝的美酒,他們的女人穿着最好的絲綢,我們的百姓吃的是粗糧,我們的女人穿着粗制的衣服,這一切,公平嗎?而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啟陵的皇帝和丞相在京城鬥得正歡,靠近北方的守備力量全集中在了京城附近,趁着他們内争不斷的時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一舉奪取北邊。”一番話,說得在座的衆将領都有些心潮澎湃,須臾之後,有個将領問道:“王,啟陵的林瑞恩在督城,這個時候我們攻打玉硖關,玉硖關守備齊全,而且易守難攻,等他們調兵過來,我們豈不是……”“誰說我們要攻打玉硖,我們要打的是督城,”耶曆露出微笑,看到衆人炸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督城的守軍隻有三萬,其中八千還是林瑞恩正在訓練的新兵,與其去攻打玉硖,我們不如連林瑞恩一起,奪取督城。”一揚手,旁邊的侍衛長已經把地圖展開,衆人圍坐過來,都為這奇特的方法所震撼,一直以來,督城連接着啟陵和弩族,但是因為它地處偏僻至極,都被當作了連通商業的道路,而非兵争之地。不是沒有人想過從這裡打進啟陵,但是從督城走,無疑是繞了一條遠路,而如今林瑞恩在督城,情況就另當别論了,人人都知,啟陵的精銳軍隊就是林家軍,一旦打垮了林瑞恩,這場征戰的意義就遠非一個城鎮可以比拟。而且此刻啟陵正是内部争鬥激烈的時候,又給了弩族一個極好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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