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壓下心頭的慌張,把手指放在唇邊做比,這丫鬟也頗為機靈,閉嘴站在歸晚後側。此時内房中也是一陣沉默,似乎讨論到了僵局,一片沉寂中含着刀槍劍影的煞氣。“如此拖泥帶水,到底要到何時,還不如把南軍盡遷入京,本王就不信了,拿下京城,還怕他不就範……到時候,有名有份,取而……”這話傳進耳中,猶如平地驚雷,歸晚沁出冷汗,不多想,伸手用力一推門,“嘎吱——”一聲,打斷了房中人大逆不道的言論,房中三人都是微震,滿含殺氣地轉頭看向門口,待看清門側人影,一驚,一疑,一詫然。深秋露濃,寒意侵身,薄涼陣陣随着議事廳門的開啟竄進房中,位高權重的在座三人不約而同看向外,歸晚已經接過丫鬟手中托盤,踏進廳來,淺笑吟吟,微風熏人,眸光一轉,仔細地打量了房中一圈。和端王已有過熟面之緣,而端王之左上首所坐之人,年近不惑,儀表堂堂,唇上細密的胡子,把他襯出一股成熟魅力,身材魁梧,眸如鷹利,穩健中透着英氣,即使不言不語也自有一種領袖氣勢。“今夜可真熱鬧了,怎麼樓夫人還沒睡嗎?”端王笑睨着剛進門的歸晚。把手中的補湯放依次放在南郡王,端王,樓澈側,歸晚回身,淡掃端王一眼:“王爺如此辛勞,歸晚稍盡心意,送些宵夜來。”朗朗笑聲出自南郡王之口:“樓夫人真是賢淑……”這一句也不知是贊是諷,歸晚含笑行了個萬福的禮。南郡王從進門便盯着她,但見她仙袂乍飄兮,靥笑春桃兮,像傳聞中一般,是萬裡挑一的絕世佳人,更難能可貴的,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貴自如感,注視了她一會,忽瞥到樓澈不悅之态,眉宇間微顯怒色。暗啞間,他又深看了歸晚一眼,果然樓澈的面色更沉,南郡王忙把眼光移開,低頭喝了一口還有些燙口的參湯,内心偷偷暗笑,想不到樓澈居然會露出這麼明顯的情緒,其實他歲數和樓夫人相差一倍有餘,更何況家中已有愛妻。樓澈隔桌牽住歸晚的手,感到有些涼意,半是責怪半是心憐地看向歸晚,歸晚撫之淡笑:“趁熱喝吧。”本是一室的暗流湧動,陰謀奇詭,在袅袅熱湯的乍暖間,蛾眉颦笑兮的親切中消于無形。本是隐帶煞氣的端王也低下頭,喝了一口熱湯,眼睛在樓澈歸晚間來回打了個轉。房中一片安靜,歸晚看三人都專心地品着參湯,朦胧煙氣中,又似各有心思,妙目顧盼,啟唇道:“趁着閑暇,我講個故事聊以一笑。”樓澈微有訝意,南郡王和端王則有些興味,女子在席間的議論本是不合規範,除了少數地位特别崇高的尊貴女性,而這些女子在席間的話題更是謹慎。而此刻歸晚說話坦然,态度自然,是以三人都默然不語,等待後文。“莊子一生窮愁潦倒,楚王仰慕他的才華,派使臣用重金邀請他做官,他回絕說‘我甯願在污濁的泥水之中遊戲自樂,也不原為當權者所束縛,我終身不願為官,讓我的精神得到快樂。’莊子的好朋友惠施卻經不住富貴的誘惑,去魏國做了宰相,莊子要去看他,有人向惠施挑撥說:‘莊子想來代你做相。’惠施很恐慌就在國内搜查莊子搜了三天三夜。莊子知道了,對惠施說:‘南方有一種鳥叫鳳凰,鳳凰從南海飛到北海不是梧桐樹不栖,不是竹子它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喝的,一支貓頭鷹找到一隻死老鼠,以為鳳凰來搶,對着飛過來的鳳凰大叫了一聲!”玉潤清澤的聲音婉婉道來,本是耳熟能詳的故事又有了另一番滋味。歸晚笑看三人,暗喻,處心積慮奪來的權勢,到底是金?是銀?是珍寶?也許在某些人眼中,隻不過是死老鼠而已……聽罷,端王面色稍沉,犀眸盯着歸晚,南郡王卻是一副沉思的模樣,房中人都聽出了歸晚的話中含義,一時沉吟,似觸動心懷,又似被道破心情。“夫人當真灑脫,拿死老鼠和權位相提并論……”端王幹笑兩聲,沉聲道。歸晚不置可否,南郡王卻笑着開口:“莊子之舉固然脫俗之緻,夫人的故事更是深刻動人,本王受教了。”見他态度誠懇,當真是思考之後才說的話,歸晚蹙起眉,想不到這南郡王比端王更是一個人物。她“撲哧”一聲綻出清麗的笑容:“不過是個故事,何必太認真。”室内本有所冷寂的氣氛在這一笑之下消弭,端王和南郡王陪着笑,兩人心中具是一凜,隐約猜到歸晚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偏偏她談笑自如,狀似無意,卻隐隐影響了氣氛。各人心思兜轉,樓澈始終一言不發,握着歸晚的手,牢牢的不肯放松。歸晚站起身,環視一圈:“歸晚不打擾諸位了,失陪。”回頭深望了樓澈一眼,等他手松開,她恬淡微笑,蓮步乍移,向議事廳外走去。才走出議事廳,寒涼襲面而來,全然沒有剛才房中的溫暖,歸晚仰首看向獨挂空中的勾月,半晌沒有動作,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頭,樓澈已近在眼前。手重新被他握住,衣袖遮住,月輝下,他的瞳眸竟比月色更清澈:“歸晚,不可以……”“不可以?”樓澈從她楚楚纖腰處環住她,無隙地緊抱住,抑不住的有些激動:“不可以先棄我,對你,我不會放手,你知道嗎?”剛才的故事,歸晚是對他說的,他豈會不知其中深意,想起她以前說的話,他竟有些心慌和煩躁。歸晚偎在他懷中,牽住他的衣襟,輕聲道:“民間有句老話。”“恩?”“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哦?”歸晚在他懷中淡淡的笑,在責任這一面,她已經做到了規勸的作用,明知他不會再改變主意了,她也莫可奈何。在感情這一面,她也隻能福禍相随,不離不棄。從今以後,再也不趟這一波混水,天下該當如何就如何,剛才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也不必負擔任何不屬于自己的心理包袱了。“歸晚……”“恩?”“……你看,月色很好……”歸晚略有詫異地擡起頭,發現樓澈眉宇高揚,很高興的樣子,微微的,還有些害羞似的,忍不住,她笑出聲……這權傾朝野,卻時露清澈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呢……*半年之後。相府熱鬧非凡,門口車水馬龍,摩肩擦踵,人流傳動,惹來周圍的民衆争相觀看,一盆盆的花卉往府内般運着。此時正當春末夏初,紅英将盡,花園頗顯寂靜,隻有芍藥含苞欲放,此刻各地運送而來的花,隻有一個品種,即是芍藥。真是爍爍盛開,婷婷婀娜,花連花,葉連葉,有如冠,有如碗,有如繡球,一種花卉,伴着萬般花香。歸晚走在園中,看着姹紫嫣紅的一片,暗歎着如此美景,真如仙境,眼光四瞟,忽見門外又搬進一盆豔到極至的花,仔細一看,竟是牡丹,她微愣,走上前,花匠停下手,尴尬地看着歸晚。觀察再三,發現的确是一盆牡丹,歸晚沉吟不語。芍藥與牡丹并稱“花中二絕”。自古道:“牡丹為花王,芍藥為花相。”今年各地官員上貢芍藥,是對樓澈奉承之意,意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此刻,居然有人送一盆花中之王牡丹,其意殊可疑,她問道:“這是誰送的?”花匠早有些心慌,忙答:“門口,一輛馬車上的老爺送的。”他結結巴巴,唯唯諾諾,心有餘悸地半伏着身子,就怕犯了錯誤要遭處罰。“送花的人在哪裡?”花匠擡起頭,一臉的驚恐,指向大門外右側:“那輛馬車拐到旁邊的小道上了。”“領路,我要去看看。”歸晚柔聲道,放眼四顧,看到玲珑,如晴,如明三個丫頭在院中打點,井井有條,心定不少,衣袖輕折,随着花匠向門口走去。大門處已被人群堵地水洩不通,家将們看到夫人到來,特意打開右側偏門,讓兩人通過。花匠繞到右邊,人流稀少,喧嘩之聲也漸輕,歸晚凝眼細看小道,恍然發現這是第一次碰見弩族耶曆的地方,因為此處是京城中心,附近的府邸都是達官貴人的居所,所以特别僻靜。才踏進小道,就瞥見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道邊,樸實無華,但是車前的駿馬蹄白如雪,高大巨碩,分明是難得一見的寶馬。心中突然竄起一絲不安,歸晚停下腳步,站在路口,對着幾步前的花匠說道:“夠了,回去吧。”話音才落,她轉過身,蓦然眼前一花,花匠竟然擋在面前。剛才還抖縮着身子,滿臉卑微的花匠,此刻面色如常,透着幾分嚴峻,開口道:“夫人,請前去細看一下吧。”口氣僵硬,哪還有剛才期期艾艾的樣子。暗怒于心,心中疑惑頓起,歸晚輕喝:“放肆。”相府的下人哪敢如此大膽,平日府中打點都交給了處事圓滑的玲珑,除了貼身服侍之人,其他奴仆她都不甚了解,今日來人衆多,難道他是混進府中的?正想着,歸晚瞥向道口,發現黑影簇簇,道口似乎有人守着。自己果然掉以輕心了,隻想着追究送花之人的身份,對相府的下人又未堤防,看此情形,馬車上的人身份必是尊貴非常,情不自禁讓她聯想到一個人,可是那人應該在禦乾殿上,而非是相府後側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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