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怔愣明顯地擺在臉上,歸晚定定地看着皇後,似乎想從中看出真假來。在風平樹靜的午後,她猶豫不決,見與不見,陷入兩難之境,澀意湧上胸懷,她的笑不再純粹,摻進了複雜的情緒,倍顯艱難:“好,我見。”*“這裡是什麼地方?”跟着皇後在宮中七拐八彎的盤繞,來到一間狹窄的房間,看起來十年未有人住過的樣子,歸晚忍不住問,心裡疑窦重重。“旁邊是崇華宮的西偏殿,”皇後不甚在意地拿出錦帕揮去一桌的灰塵,仔細地擦拭着椅子,仔細地解釋道,“前太後在這裡設了個暗室,能觀察到大殿内發生的事。”注意到面前的牆上挂着一副山水畫,片塵不染,與房内情況格格不入,歸晚走近,仔細的打量,這才察覺到畫上鑿孔,透眼一看,曾經和鄭锍共處的大殿入目清晰無比。暗暗恻然,這宮中格造精緻可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為過。皇後也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壺茶,放在桌上,傾滿兩杯,輕呼歸晚道:“他們就要來了,我們就此靜侯吧。”歸晚看她一派坦然的樣子,露出淡淡微笑,都說男人運籌帷幄,執掌天下,如今看來,女人動靜自知,簾後權謀竟也絲毫不差。自如地坐下身,茗一口清茶,托腮靜等。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别的漫長,茶香已淡,殿内仍然依然無聲無人,歸晚閑适地環視四周,滴水不漏,面上平靜無波,心底卻有些莫名的波動。“樓卿可還記得這地方?”這儒雅溫和的聲音從殿中傳進暗室,歸晚和皇後都是輕震,兩人對視一眼,皇後凝神向孔中張望,歸晚紋絲不動,斂笑傾聽。“崇華宮西殿……今日皇上好高的興緻。”聞此清潤如風之聲,歸晚眉輕攏,已經失蹤了近五個月之久的人,終于回來了嗎?“樓卿從南郡回來,還為朕備了大禮,朕怎能不開懷?所以才想來故地一轉,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臣才應該感謝皇上,不是皇上的恩澤,臣怎能去南郡之地……”聽他們兩人在殿中客套敷衍,表面和樂融融,其實口蜜腹劍,歸晚浮起似諷的笑,這一君一臣,城府之深,心計之重,也算是旗鼓相當了。殿内你來我往的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歸晚将杯中最後一口茶飲入嘴中,看着皇後退回座位。殿内突然安靜下來,無聲的沉悶着。皇後疑惑不已,正欲再次湊上前細看,說話之聲再次傳來。“樓澈……你眼中早沒有朕這皇帝,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這一聲柔中帶厲,皇後想要探看的動作硬刹住,歸晚也放下手中空杯,兩個人均不知殿内發生了什麼,卻頓覺氣憤凝重起來。“你三番兩次阻止中書院設立,又聯合端王,南郡王,真當朝中無人了?”雅笑之聲起,“既然今日皇上直言,臣也想進勸一句,皇上急功近利,大量起用初生之犢,朝中排擠老臣,這番作為雖然對集權有利,卻非良策。”“好,”鄭锍也笑起來,狂傲之極,“好一句勸,這是你樓澈為相以來,說過最中肯的話了。”接着一陣杯盤之聲,淺笑之聲一再傳來,“當初太子勸朕殺你,朕猶豫不決,現在想來,就閱人來說,太子的眼光勝朕一籌。”“但是太子手段狠辣,不聽他人柬言,非是為君之選……”樓澈溫澤地接口,淡定的态度顯得有條不紊。“所以你就聯合太後慢毒以害太子,站穩跟腳,你又以清皇室之名,揭發太後……樓澈,若論手段之狠,當年的太子也比不上你之萬一,小小一個常侍到如今的丞相,你可算是踏着血而上的了。”沉靜不語須臾,樓澈悠悠說:“皇上之言太重了,臣擔不起,當年太子之病确與我無關,至于太後,那是因為她要除我,我才隻能先發制人,隻是自保之策而已。”“廣植黨羽,權霸朝綱也是自保?”不屑地輕哼,鄭锍諷刺地笑問。“如若不然,今日臣已經不能和皇上對飲,早就身首異處了,比之太子,皇上也高明甚多了。楓山之變,景儀宮之圍,皇上真是讓臣拙于應付。”皇後聽得心驚,肅然以對,側過臉來,歸晚對她回之一笑,那溫溫的笑融到皇後的心裡,不知怎麼的,她的心也平靜了下來。殿中的君臣兩人繼續款款而談,家常似的對話裡透着血雨腥風,爾虞我詐。談笑間,風雲幻變一抹而過,天下,江山,權位,似乎隻是一盤棋,兩人對弈着比高低,弈子,亦弈天下。“端王于東城門外等候召見已有三日了,如果皇上再不與理會,隻怕民間對您的‘仁義’形象會有所損害……”樓澈如是勸道。“端王……”鄭锍玩味地念着這個許久不曾聽的名字,“端王,原以為他驕橫跋扈,真沒想到……是至情至性之人,為了個女人……”歎息出聲,随即揚起三分輕狂的笑,忽爾又一頓:“樓澈,你将螢妃帶出宮,我還當你真是如此情深,不曾想你居然将她帶至端王身邊,以此做為和端王結盟的契機,如此手段,朕才感到有點意思,下棋還需要個對手,如果沒有你樓澈,這朝堂必然失色不少。”高處不勝寒……聽鄭锍言罷,歸晚蓦然有些感慨,品位他話中含義,浮起黯然之意,兩君臣之間如此坦誠布公,分明是殊死争鬥的前兆,權勢如此可愛可親,比之美人,更讓英雄為之折腰。所以,樓澈才舍了螢妃,舍了她……緩起身,皇後詫異地轉過頭來,歸晚用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淡笑着轉身,輕輕打開來時的門,什麼都沒說,一個人翩然離去。身後皇後還是那瞠目結舌,不能理解的模樣。來時的路歸晚早已不記得了,繞着百轉的回廊慢慢走着,心裡别無他念,就是想離開剛才那個窒悶的地方,心中釋然了,也空蕩了,飄忽不可琢磨。原本以為自己有許多的話要說,此刻卻覺得一句都無法出口。胸口堵住了,喘不過氣……在宮中轉悠了幾處,停停走走,歇歇想想,時間不知不覺就荒廢了許多,天色漸蒙,日已偏西,一擡眼,歸晚終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方,覺得有些疲累,她舉步踏進宮門,這景儀宮的院子與相府一模一樣,她怎麼都不能适應,心中隐隐排斥,眼角掃過,定格在一處,驟然不語。樓澈站在景儀宮的殿口,俊雅的笑顔中隐顯着煩躁和不悅,看到歸晚徐徐走來,唇畔上揚,快步走到她面前:“歸晚……”千言萬語隻化成一聲低低的歎息。顧盼生輝,歸晚擡眸凝望了他一眼:“夫君大人……”欺身靠近,樓澈聞言皺起眉,歸晚的稱呼裡是帶着意味的,夫君是身份,大人是權位,那稱呼裡隐有隔閡,心下暗怔,伸出手,輕刮歸晚的鼻梁,又不舍得用力,象征性地輕描了一下,柔聲道:“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家吧。”那聲音是春風含笑的,直吹到心裡,出宮本就是她所願,歸晚輕點頭,涼風起兮,碎發飄到眼前,她才一擡手,就觸碰到樓澈指,那修長的手指替她把散發攏到耳根後,而後一勾,順勢将她輕樓進懷中:“氣惱了?你可以氣,可以怒,但是不許就這樣故意忽視……歸晚……”輕歎一聲,樓澈也不知如何解釋,對着朝廷重事,他可以指揮若定,沒有半絲猶豫,可是對着這他嬌寵至極的人兒,他反而不知如何應付她的情緒,她是永遠含笑的,怒也笑,悲也笑,就連沒有任何感情時都是笑着的,相處久了,才知道那是習慣,一種滲入骨髓的淡如。明知她此刻是不開心的,他倒有些無措,拿捏重了,怕無意間傷了她,輕了,又怕不進她的心。累了,原來她是累了,輕靠着樓澈,她本欲退開,終還是不忍,五個月來的苦澀,就在這懷抱裡淡了,散了,耳邊聽他一句“回家了”,一絲酸酸的感覺,泛上心來,惹來她無限優柔,她信什麼?該信他人之言,還是信眼前所見?在她還沒有選擇好之前,心就累了,所以一切可以等以後再計較,默默在心底這樣說着,她五個月來頭一次這麼放松。輕柔地樓着歸晚,樓澈輕拍着她的肩,哄小孩似的,看她閉起眼簾,知道她倦了,口中輕呢着:“這裡在南郡看到一種宮燈,精巧可愛,我帶回來一盞,給你放在房中可好?”“宮燈?”歸晚輕蹭了一下臉,扇子般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宮燈占地方,我不要。”“我讓人給你打造一盞小的,挂在房中,用琉璃做面……”對歸晚的任性不以為許,反而有些慶幸,她的心沒有拒絕他。見她不應聲,知道她是答應了,樓澈輕笑,續又說了一些南郡的所見所聞,半哄半勸,逗着歸晚說話,想要化解她心中的結。景儀殿外的宮女見狀都有些為難,其中一個膽大的,悄悄湊近,聲音不高,卻讓樓澈聽得清楚,婉言提醒道:“樓……樓相,晚夫人……車已經備好了……”樓澈身子蓦地一僵,歸晚感覺到,睜開眼,欲退開身,腰間被樓澈緊樓住,樓澈另隻手撫過她的發,環住她的肩,溫柔非常。轉向宮女的犀眸卻閃過厲芒,陰冷陣陣:“你剛才稱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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