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張喜起身下了炕,端着棺材下面的泥瓦盆出去了。
炕上的人東倒西歪,都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香案上的長明燈,忽閃忽閃的火苗,發出微弱的紅光。
兩張炕桌已經撤了,吳翠哈已經不記得,柳丁什麼時候都收拾下去的。
見張喜出去,柳丁也起身出去了。
吳翠哈和丁秀一直挨在一起,靠在炕裡的牆邊兒,坐了一宿,丁秀的頭伏在吳翠哈的肩膀上,閉着眼睛微蹙着眉頭。
炕上的溫度明顯高了,應該是柳丁已經升火燒炕了。
吳翠哈沒敢動,想讓丁秀多睡一會兒。坐了一宿,自己的後腰和屁股已經坐得麻木了,靠在牆上的後背,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二妮和李秀一掀門簾進來,端着碗。
“喝粥了!熱乎的粥來了!”
兩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的,熬好了粥端進來,吳翠哈的眼眶又開始濕潤了,她感覺自己的淚腺最近變得十分活躍,眨眨眼睛都有可能掉出淚珠兒。
炕桌擺上,屋裡的人都起來了,坐在炕桌前喝着粥。
大舅丁紅全在兩個丁麗攙扶下才坐起身子,端起碗,眼淚就流出來了。
“爸,你喝點粥,昨天到現在你都沒吃什麼,聽話,喝點暖暖胃!”小丁麗勸慰着自己的父親,一勺一勺地喂到丁紅全的嘴裡。
吳翠哈喝了兩口粥就下地走出來,她還是吃不下,這時候聽見院子的大鐵門打開了,便着急出來看看是不是殡儀館的車來了。
院子裡一股濃重的紙灰味兒,張喜蹲在泥瓦盆前還在燒着老黃紙,金元寶在泥瓦盆裡燃燒着,不時地跳躍出來,進而被火焰吞噬。
門外進來三個男人,有兩個人擡着紙棺材,一個人在後面跟着。
“李小寶家?我們是殡儀館的!張喜聯系我們的!”走在前面的男人一本正經地問出來。
吳翠哈心裡咯噔一下,殡儀館的車來了,兒子就要被拉走火化了,她的腿迎上前去,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是,我是張喜,是我打電話預定的。”張喜慢吞吞地站起來,看着進來的人。
殡儀館的人張喜都認識,但是眼前的都是陌生的面孔,想想一定是新來的,畢竟拉丁紅之的車出車禍,殡儀館也死了兩位員工,來了新人也是正常的。
“人在哪呢?現在就起靈走吧!我們上午還有一家要去的!趕時間的!”殡儀館的人沉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說。
“再趕時間也要一家一家幹好才行!死了人對誰家來說,都是大事!我們有起靈的時辰,稍等一下吧!”張喜陰沉着臉,反駁了。
“呃,請問胡立立住在這兒嗎?”一直站在兩個擡棺材的人身後的男人說話了,所有的人都認為三個人是一起的,肯定都是殡儀館的人,他突然問出來,才發覺他不是一起的。
“您是?我還以為你們是一起的!”張喜打量了這個人,這個人花白的頭發,一張臉看着十分滄桑,身上穿的是洗得發白的工作服。
“我隻是跟着他們進來的,不是一起的!我叫丁紅全,是胡立立的丈夫!也可以說是前夫!”
吳翠哈的腦袋飛快地思考,記得胡立是說過自己的前夫,名字的确和大舅的名字一模一樣,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胡立說過的丁紅全,那個愛家暴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還能找上門,不管自己和和胡立以後還見不見,都不能對家暴男客氣了。吳翠哈悲傷的心情,被這樣一股怒氣代替,撸了撸袖子盯着這個男人,惡狠狠地質問。
“你就是丁紅全?家暴男?告訴你胡立立不在我家,在的話也不會見你!你們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來找她幹嘛?到底是什麼目的?”
“我,我就是來看看她!沒有什麼壞的目的!”丁紅全顯然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小屯子裡,還有人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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