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條回頭看了看父母、家人,心裡縱有萬般不舍,還是咬了咬牙,跟在李明的身後,走了。
她的身後,是母親小聲的啜泣聲,父親的歎息聲,還有弟弟追趕着的腳步聲,柳條哭了,眼淚都不敢擦一下,挺直了後背,怕母親看到自己哭更加難過。
路是自己選擇的,以後到底是福是禍,她心裡其實是沒有底的。
柳條心裡知道,吳翠哈的話是對的,李明這個人看着就不是靠得住的人,長相就不用說了,人品也不太說得過去。
可是,柳條就是想走出去,不想像父輩那樣,祖祖輩輩待在這個小屯子裡,過着一成不變的日子。
兩個姐姐出嫁了,嫁的人家還是這樣的農戶人家,過的日子就是在重複母親的人生,柳條不想這樣,即使跟了這樣的一個人,柳條也下定決心離開這裡。她甚至想到,死也要死在外面。
家裡最舍不得她的是母親和弟弟柳丁。
柳條在确定下來要走的那一刻,就沒有再敢坐在母親的身邊,也刻意地離弟弟柳丁遠一點,她不能聽到他們的挽留,聽到了,就會沒有決心走出去了。
她在心裡暗暗下決心,如果自己以後過得好,就把母親和弟弟接到自己的家裡,讓母親和弟弟過上好日子。
這也可以說是柳條心中的救命稻草,一想到以後可以帶着母親和弟弟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柳條感覺,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了。
柳條和李明漸漸地遠去,身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柳家的人開始回去,而吳翠哈一直站在原地看着。
她仔細觀察着柳家的每一個人,想從自己看到的表面揣摩柳家人的内心,沒有避諱。柳父進去的時候,看都沒看她一眼,柳母亦是如此。
柳條的兩個姐姐急匆匆地走了,沒有再進柳家的大門,想必她們自己家裡還有一大堆農活等着他們,莊戶人家的女子,永遠都有幹不完的活計,她們走的時候,隻有大姐柳翠看了她一眼,吳翠哈瞧見了,柳翠的眼角已經有了些許皺紋,二十幾歲的她,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地道的農婦了。
二姐柳之從吳翠哈的身旁走過,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吳翠哈知道,她是一個心氣很高的女子,嫁到農戶家,每天幹着沒完沒了的農活,早早地生兒育女,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看着妹妹柳條勇敢地嫁出去,心裡别提有多羨慕了,對自己的選擇後悔不已,要是有機會,她真想重新嫁一回,離開這該死的屯子。
柳旭比吳翠哈小一歲,以前還經常在一起玩的。
他們一大家子人都進去了,“咣當”一聲,柳家大門關上了,外面空留下吳翠哈一個人。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空氣,自己這麼大的一個人,在柳家人的眼裡如同空氣一般,心裡非常失望。
她耷了腦袋像被霜打了一樣進來了,母親丁紅之手裡捧着兩個燒得黑乎乎的土豆站在院子裡。
“翠哈,來呀,吃烤土豆!剛烤出來的,燙嘴呢!給你!”
她從母親的手裡接過烤土豆,真的是熱乎的,扒開外面烤得焦黑的皮,裡面露出來黃黃的土豆,張開嘴巴,咬上一口,真香啊!秋天的新土豆,在竈坑裡烤熟,拿出來吃,那可以說是人間美味。
一口氣吃了三個烤土豆,肚子裡就有了飽腹感,吳翠哈算是明白了,無論多麼難受的事情,把肚子吃得飽飽的就都過去了。
回到屋裡,躺在炕上,再蓋上大被,美美地睡一覺,心裡的症結就都解開了,吳翠哈想,甚至完全可以确定,柳家不是自己的至親,而吳翠哈不是他家扔掉的那個孩子,心裡竟然有了欣喜,幸虧和他家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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