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有一堆事要處理。芷兮歎息着翻開公文,忽聽牢房走廊上的門被打開,腳步聲一陣陣傳過來,沒一會兒,那腳步竟停在自己門前,一個久違的綿軟聲線響起:“師姐。”
芷兮手裡的公文登時滑了一地,擡眼望去,隔着真言束縛的光,玄乙的身影纖細而模糊。
是感慨?是愧疚?是喜悅?是無顔以對?
突如其來的萬般滋味令芷兮竟愣在了原地。
玄乙靜靜看着yīn暗牢房裡的倩影。心裡歡喜她,便照顧周到的師姐;心裡明明不喜歡她,卻一定要秉持公正之道相護的師姐。
她啟唇輕道:“那時候,能第一個遇到師姐,我很安心。”
可她辜負了這份安心。芷兮gān涸了兩千年的眼眶突然又一次被淚水浸透,她别過頭,用袖子壓住眼睛。
玄乙聲音低柔:“其實我那時候是打算殺掉師姐的。”
……啊?芷兮錯愕地看着她。
“我很高興我最後還是沒下手。”玄乙黑紗後的雙眼眯了一下,“師姐也該像我這樣,對自己寬容些才好。”
芷兮登時不知該說什麼,眼淚好像也流不出來了。
卻聽這脾氣古怪的小公主忽又歎了口氣,語氣變得無奈:“師姐真是一點眼光也沒有。”
别人延霞好歹後來選了古庭,芷兮就一頭在少夷這坑裡撞了個半死。
芷兮先時被她說的愧疚而惱火,可很快,她的神色又變得甯靜而清澈,這份曾讓她癡狂颠倒,發散無數古怪幻想的癡戀,早已在兩千年裡消失的gāngān淨淨,那團她曾藏在心裡、漆黑深邃萬法無用的離恨海,也煙消雲散。
少夷其實一次也沒說錯,她迷戀的終究是個幻影,就像當年迷戀扶蒼一樣,高高仰着頭,活在自己構架出的虛幻中,不肯俯首看一看真實。
于是她低頭釋懷地笑了一聲:“……不錯,确實沒什麼眼光。”
玄乙的笑聲細細遠去:“快出來罷師姐,過幾個月古庭師兄和延霞師姐大婚,咱們一起去觀禮。”
就這樣走?芷兮急忙追去真言束縛前,卻見那幾道qiáng有力的束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玄乙扯壞了,她追出牢房,高聲道:“玄乙,抱歉。”
抱什麼歉?若她倆換個個兒,她可沒這樣高尚的qíngcao,師姐真是愛折騰自己。
玄乙搖了搖手,藕荷色的長衣衣擺消失在yīn暗走廊中。
*
合攏的窗簾被驟然拉開,不算明亮的庭院裡的光透入月窗,照亮了卧間。
chūn日多雨,青帝宮這個時常下雨的地方更是幾乎每日都在細雨纏綿,幽深寂靜的庭院裡一片氤氲水汽,雲蒸霧缭,晶瑩的水滴從楠木的回廊頂上一顆顆墜落,猶如水晶簾。
扶蒼回頭看了看青紗帳,裡面那道身影猶在沉睡。
自醒來後,她便與剛出生的燭yīn龍神一樣,動不動就犯困,一睡就睡個三五天,這一覺已睡了四日,昨天開始翻身的動作漸漸變多,想是應當快醒了。
微涼的chūn風灌入房内,扶蒼披上外衣,想了想,還是沒把窗簾合攏,推開門破了雲境出去,路過的神官們便笑吟吟地行禮,一面道:“神君,花園裡的仙華杏花前日開花了。”
這樣巧,她見了一定歡喜。
在澄江湖畔練完劍,回屋内時,卻見龍公主竟已醒了,坐在chuáng邊用袖子捂着眼睛,看上去怪可憐的。
扶蒼指尖一彈,令窗簾合攏,屋内頓時陷入讓她安心的昏暗中。
“你故意的。”玄乙撅起嘴,好像怕她偷偷跑掉似的,他不在就把屋子弄那麼亮,她一覺醒來差點又被晃瞎,這家夥怎麼這樣兇狠?
扶蒼假裝沒聽見,蹲在chuáng邊将她長發撥開,細細打量面色,一面低聲道:“仙華杏花開了,要去看看麼?”
她立即開心地勾住他的脖子:“要。”
她面上還帶着剛睡醒的暈紅,連唇色都比往日要嬌豔許多,扶蒼突然有點不大想這會兒就去看杏花了,指尖在她唇上摩挲片刻,到底還是忍不住仰頭去吻她。
暌違兩千年,他溫柔不起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竭盡全力釋放,連咬帶舔帶吮,他真恨不得把她拆解下肚,一次次在她唇齒間攻城掠地,索取她的回應,直到她柔順地依附過來,肌膚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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