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青雲走到樹下,手指攀上枝幹,癡癡地撫摸着。須臾,他走到姥爺身前,單膝跪下,用寬厚的手掌包裹住老人的手,誠懇而鄭重地點頭:“會的,姥爺,我們會的。”
遠處傳來吆喝聲,是王媽招呼我們吃午飯。
飯桌上,姥姥問姥爺給我們講了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姥爺隻笑不答。鄭青雲見姥姥大有拿筷子敲打自己丈夫的意思,連忙解圍,順着院内的海棠樹岔開話題,說自己穿珠花的手藝不錯,下午摘幾朵花,給姥姥做個绾發的簪子。
姥姥畢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我沒料到她竟真對穿珠花有如此大的興趣,一放下碗便跟着鄭青雲去了庭院。
我綴在兩人身後,決定就這樣心無雜念地看着我愛的一老一少,消磨掉四月的第一個下午。
鄭青雲拿了根細軟的長鐵絲,用鉗子剪斷,彎成兩折。見我也跟着來了,他擡頭一笑,遞了根鐵絲給我:“來都來了,就學着點,以後要是我突然有事,不得空來看二老,你也好逗姥姥樂呵樂呵。”
我們踩在椅子上,扯住海棠樹最矮的幾枝,小心翼翼地采了八九朵花。鄭青雲絮絮叨叨,囑咐我采花可以,切記不要傷及枝幹;間次采摘最好,不會薅秃一整根樹枝,也不會毀了樹的美感。
鄭青雲是和花打慣交道的人,自然比我這個笨手笨腳的人熟稔不少,采花穿花皆有門路,而我拙劣的模仿不過是東施效颦。
姥姥坐在一旁咯咯地笑,眼尾的皺紋擠在一起,綻成一朵盛放的菊花:“小骞做的醜死了,别糟蹋花,你看小鄭做,成不成?”
鄭青雲沒擡眼,彎了彎唇,騰出一隻手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便聚精會神地繼續穿花。綴了幾朵白花,再在草叢裡摘些黃的粉的,最後嵌上兩片一大一小的綠葉;前後不到十分鐘,鄭青雲便做好了一支,遞給姥姥。
“随意做的,不怎麼精緻,”鄭青雲眨眨眼,“姥姥别嫌棄。”
姥姥卻喜歡得緊,特地重新绾了個發髻,催着我幫她戴上。曾經心高氣傲、打扮精緻的小姐已經被歲月洗去了妝容,成了平凡的、坐在胡同深處曬太陽的老太太;好在海棠花一直都在,陪着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姥姥對我說:“天氣好,帶小鄭出去逛逛。”
我連忙應下,牽着鄭青雲出門,兩三點鐘的太陽懸在天邊,難得蒼穹如此明澈。胡同裡不如早上熱鬧,下象棋的老大爺身邊圍的人最多,其餘不過是兩三行人匆匆而過。我和鄭青雲走出胡同,途徑鬧市,偶遇賣糯米糖葫蘆的小販,就買一串分着吃。
我說:“這樣和我在一起,會無聊嗎?”
鄭青雲在我腰窩處撓了一下,他像隻小貓,喜歡揮舞爪子裝兇,可最狠辣的招數也不過是虛晃一槍。
“怎麼會無聊,”他咬走最後一粒山楂,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身邊跟了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什麼都要我教,忙着呢。”
我不深刻地反省了一下,的确,我沒他手巧,穿珠花不會,給書店後院新栽的海棠樹澆水施肥也不會,連書桌上養了一盆仙人掌,都差點因為我澆水太過熱情而被淹死。
我抓緊鄭青雲的手:“你嫌棄我?”
他聳了聳肩,笑容自嘴角漾開:“你不用學會,這不是有我嗎,”他閉上眼,仰頭深吸一口氣,悠悠地說,“你就像現在這樣,一輩子賴在我身邊不走,就好。”
我這才注意到,陽光已經不再刺眼了,橘紅的日暮墜向遠處高樓,燦如火燒。我又想起了院子裡的海棠樹,想起樹幹上一道一道的劃痕,想起去年在鄭青雲的老家時,我與他在山上許下的種一棵海棠樹的盟約。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幸福就如同一簇簇海棠花,開滿了我的山谷。
我站在大街上,扣緊他的十指。
“恭敬不如從命。”
吾生所願,不過是,種一棵海棠,歲歲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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