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白錦兒的身份擺在那裡,收留一個罪奴的女兒算不得大事,可若讓她登堂入室,成為載入案牒的良妾,讓她生的女兒列入族譜,阮行止還沒那麼短視——不然,他也無須非要崔氏撫養阮林絮了。
如今血淋淋的真相一朝解開,阮林春生怕崔氏禁受不住,且還有個豎起耳朵偷聽的周成輝,便姑且略去白氏的身份,隻道:“孩兒幼時曾見爹爹來過幾次,門扇半阖,心中甚是疑惑,後來長大了略懂人事,方才有所知覺……”
這話半吐半露,卻着實意味無窮。一旁的周成輝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阮二小姐的口才着實了得,短短幾句話平淡而又香豔,引人遐思。
想不到阮家還有這樣一段秘辛,或者可以用這個作為要挾,讓他們放了自己……念頭閃過,周成輝忽看到程栩冰冷地盯着自己,如同一條毒蛇嘶嘶吐着信子,他立刻住了口,與其招惹這個閻王,還不如去衙門蹲幾天牢房呢。
猶記得程栩适才對付他的那幾招,當真是又狠又準,雖然力道稍遜,卻極有章法……阮二姑娘怎會覺得她這位夫婿手無縛雞之力的,真是罕事。
周成輝這邊胡思亂想着,那邊阮林春已将所見所聞都說得差不多了,最後她也沒給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留待崔氏決議。
崔氏隻覺心亂如麻,哪怕她現在對阮行止已不怎麼熱切,可昔日的溫存曆曆在目,讓她怎麼相信自己被騙了整整二十年?但,春兒也是絕不會說謊的,光她看見的就有幾次,沒被看到的次數當然更多,難不成夫君跟白氏當真……
阮林絮從崔氏的猶疑中看到一線生機,哀哀上前哭道:“娘,這輩子我就隻認您一個娘,就算爹爹跟白氏有……有什麼牽扯,我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女兒,您試想,天底下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骨肉,若真如此,白氏會不接我回去麼?”
這樣說雖有違孝道,可阮林絮隻能硬着頭皮撇開生母——白錦兒就算知道,想必也能原諒她的,畢竟,這些不過是權宜之計。
眼看崔氏正在迷惑,程栩适時地添一把火,“其實,要證明此事也不難,滴血驗親即可。”
阮林春略一思忖就明白其意,立刻夫唱婦随,“沒錯,這法子挺簡單,若真有什麼誤會,隻要一試便可迎刃而解。”
她當然知道,滴血認親其實沒什麼科學依據,但這裡的人信這個——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心理戰。
阮林絮果然面露懼色,惱恨地瞪着二人,偏偏她還不能拒絕,否則豈不顯得心虛?
唯有睜着那雙大大的眼睛,眶中蘊滿淚水,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指望崔氏能夠心軟。
崔氏面上疲憊不已,半晌,方艱難的道:“我累了,春兒,你扶娘回去吧。”
阮林春深知母親此刻已心力交瘁,不敢再逼她,隻順從地扶着崔氏起身,“好。”
程栩雖有些依依不舍,可想到阮家這幾天正值多事之秋,隻好戀戀地目送阮林春離去,同時拍了拍身旁的麻袋,表示他會好好處置這個不安好心的鼠輩。
周成輝:……合着他現在就是一件任人宰割的貨物了?
不會這麼倒黴吧……
*
回到府中,阮林絮仍有些惴惴,但想到阮林春默許程栩處置周成輝,心裡便重新安定下來——諒他們也不敢去報官,這件事拆開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管周成輝得沒得手,可隻要他露出類似的企圖,阮林春的名聲就難免受到影響,好比美玉上一塊污斑,即使不是她自己染上的,在旁人看來這塊玉也沒那麼值錢了。
世人的心理往往如此玄妙。
所以,這件事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崔氏不追究,那自己失了嫡母的歡心也沒什麼要緊——阮林絮現在想想,倒覺得自己先前小題大做,太過于顧忌崔氏的反應,其實,她除了拿捏自己的婚事還能做什麼?而有大皇子在,這項權力也約等于無。
所以,她根本無須害怕這對母女,恐怕,阮林春手上也根本沒有什麼證據,有的隻是周成輝一面之詞,見官都是說不清的。
阮林絮得意地回房洗了個澡,好除去身上一天沾染的晦氣,然而,當她出來時,便驚聞一個噩耗——崔氏将她告了。
不是告到府衙,而是告到老太太跟前。
阮行止回來時,便直奔老太太院中。
阮林絮見到父親,正高興來了救兵,誰知阮行止卻劈手給了她一巴掌,“糊塗東西,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來,白白讓人看咱們阮家的笑話!”
阮林絮都被扇蒙了,正要解釋自己是被崔氏母女冤枉,誰成想阮行止牙關格格作響,恨不得生吃了她——她哪曉得,阮行止剛下府衙就收到平國公府送來的書信,對此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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