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原是這人。
遠遠便見此人踏月而來,一雙眉眼清隽端正,眼神疏淡如空山靜影,平平簡簡的着一身缁衣,便顯出一種克制與内斂的氣度。這豈是刀頭舔血粗生粗長的武将,分明是世家貴養滿腹書卷的筆客。
甘甯也是聽過這人大名,名震江淮的陸氏家主,陸康欽定的繼承人,打小便是萬人矚目的豪族少主,和淩統那屍山血海裡混大的人生截然不同。
可惜後來世家沒落,這人也被主公遠遠丢去了海昌開荒,熬到而立之年依然默默無聞,竟差點讓人忘了吳地還有此等人物。
陸議卸了兵甲走至他面前,看一眼他周身滲血的傷痕,微蹙了眉:“議來遲了。”
甘甯好奇:“聽說你近日來四處蕩寇,怎麼蕩到合肥了?”
陸議笑了一笑,目光卻溫如靜水:“議受令蕩寇至有千名家軍,剛巧在路上遇見了通傳的士兵,以為魯肅将軍調兵遣将恐有些時日延擱,就自作主張領了五百精銳前來接應。不想主公已使出了詐援的妙計,某也未曾幫上什麼忙。”
這話說得很謙虛。
但也有些門道。
甘甯雖然性子闊達,但也耳聰心明,這陸伯言話裡話外明擺着希望他隐瞞其佯攻接應一事,全然把順利退兵的功勞推給了孫權一人。
“主公詐援的計策的确巧妙,你那幾箭放的也太是時候了。”他倒也不存偏見,反自來熟地将對方肩膀一攬,“恐怕張遼還以為我們是刻意引他追擊,要給他埋伏夾攻!不然,指不定還有一場苦戰等着老子呢!”
軍營裡從無出身的分别,隻有能幹與廢物的不同,既然陸伯言機敏應變幫他解了燃眉之危,他也樂意多個兄弟讨一杯酒。
“不過……”他話鋒一轉,也有些奇怪,“雖說我們本不是打的誘軍之計,但他既然已經渡了肥水追過來,城中沒了他便乏人調度,你何不借機直接取了合肥城,也算是反敗為勝了!”
此前孫權敢明目張膽來打就是趁着合肥空虛,沒想到一個狂人張遼活生生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戰局,早晨張遼乘勝追擊,吳之援軍直接接應實為下策,佯攻也隻是中策,最上的選擇當是以攻為守,反戈一擊。
他不信此人沒這個心計。
更不信一個無令妄動的将領沒這個野心和膽氣。
小兵能想到的問題,甘甯好奇也很難免。陸議便笑了一笑:“合肥自古以來易守難攻,其城池固若金湯,其軍民戮力同心,即便城中沒有張遼,也不是片刻能攻下的土堡。何況議此行本為馳援,與其铤而走險,不如保全為上。”
這話說的也有些道理。
甘甯便不再追問。
……
經孫權與陸議兩方不謀而合的詐援,張遼果然起了戒備、退兵不出,暫且龜縮于合肥之中。
吳軍亦不敢再打這塊沃土的主意,搶在漢中之戰分出勝負之前遷回建業,重新布好防線,以備新的戰局。
曹、劉兩家交戰所露出的大好時機就這樣被錯過,未免有些令人遺憾,但合肥一敗大挫軍心,短期之内也不宜再動幹戈。
惦念着淩統的傷勢,李隐舟也随去建業。曉風圓月、樓頭吹箫,千年前的古都在仲秋的夜中顯出一種古樸肅重的靜美,今宵今時籠在金風細雨之中,又添一抹薄霧似的清愁。
淩統曲了一腿坐在欄杆上,看滿滿一輪圓月,眼底清輝爍動。
“我們合意要攻合肥時,都以為能借着曹、劉兩家會戰漢中而北上,從此中原可圖。”他往後一仰靠在欄柱上,平靜地北望中土,“誰也沒料到一座空空如也的合肥城竟有那般悍将。”
李隐舟可以想見那時的孫權有多麼意氣風發、壯志躊躇。兵不血刃拿下荊州三郡,吳軍戰意盛至頂點,苦心籌備數年未能發洩的鬥志自然轉投向北方,想要借勢再下一城。
他不敢妄下定論,可若劉備幹脆利落割了三郡是為激孫權北上的意氣,那麼此等城府可謂深不可測。一則蜀兵可以避戰以專心籌備漢中會戰,防止遭遇兩面夾攻;二則孫權突襲合肥,與魏的關系進一步惡化,短期之内不能更換盟友;三來,這一戰的失敗似一道響亮的耳光打醒了孫權,證明如今的吳無力獨吞北原,孫劉聯盟不得不繼續下去。
舍了三郡,而一舉三得,穩住了三足鼎立、孫劉合力抗曹的局勢。
這等以退為進的手腕,深思起來竟令人蓦地森寒,焉知劃湘而治究竟是孫權赢了三郡,還是劉備勝了大局?
這種想法絕非他一人所有,戰敗的頹喪漸被冷靜取代,上位的将領中必有人在反思戰局、忖度來日對外的部署。
卻不知幾人能參悟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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