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卻微現窘色,支吾道:“唉,這個麼……這幾天有人管得緊……”衆人都笑道:“好個大掌櫃,平日總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原來連個酒也不敢喝的。”掌櫃的惱道:“你們這些小子,一個個又沒娶老婆,當然不知道。女人那……”一言未畢,身後忽有人粗聲道:“女人怎麼樣?”正是小酒館的太座老闆娘。說起這位老闆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比她丈夫還高出半個頭,一條嗓子更又高又亮;罵起人來,長短句,四六體,雨打芭蕉,一氣呵成,罵上三天不見重樣,方圓十裡無人能敵,前些天那惹事的江湖客被她罵走,也實在非戰之罪。衆獵戶一見是她,縮縮脖子,有志一同地立即轉頭喝酒,把個掌櫃的苦哈哈丢在那裡落了單。老闆娘瞪了丈夫一眼,卻沒發作,先跟冷醉招唿道:“醉哥兒,今兒又多虧你幫了我家死鬼,可真是謝謝你啦!”冷醉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笑道:“大嬸說什麼謝,你請我多喝兩杯,什麼都有了。”老闆娘忽地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日,歎口氣道:“好哥兒,謝是一定要謝的。可惜你家裡就一個老爹,男人家粗枝大葉的,總是想不到這上頭去。”冷醉聽得滿頭霧水,心道和老闆娘又不是第一日相識,自己家事她早便知道,今日卻忽然提起來做甚?老闆娘雙手撐在桌上,笑望着冷醉道:“我說醉哥兒,你也不小了,自己閑下來也該為日後打算打算……”冷醉全不知她說的“日後”是什麼意思,愈發煳塗起來,不等他轉過彎子,身後掌櫃的已大聲笑道:“呆哥兒!還不明白?你大嬸是說,給你讨一個娘子做謝禮可要不要!”娘……子?“咳——咳咳咳咳咳!”冷醉一口酒卡在嗓子眼裡,咳了個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是嗆得狠,還是咳得急,頓時滿臉通紅。老闆娘橫了丈夫一肘拐,嗔道:“死鬼!小夥子臉嫩,你直說出來不怕吓着人家!”衆獵戶心中都道:大嬸!這麼高腔大嗓地當面做媒,你兩口子真不知誰比誰高明些……隻是俗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理他人喜事忙,都低下了頭隻是喝酒。幾個年輕人憋着笑意,偷偷向左顧右盼找幫忙的冷醉遞了個“兄弟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好……好沒義氣……冷醉幹笑着坐在那裡,隻覺得耳朵根子都要燒起來了。解圍的來得快,隻見一團毛球兒蹦蹦跳跳地跑進店堂來,正是掌櫃年才四歲的小兒子,搖搖他老爹的衣角問道:“爹,爹,什麼是娘子?”掌櫃的将兒子抱起來轉了個圈,笑呵呵地道:“毛頭啊,這娘子呢,就是媳婦、老婆、屋裡頭的……”那小毛頭高興地拍着巴掌,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奶聲奶氣地唱起兒歌來道:“點燈、說話兒,吹燈、做伴兒……”掌櫃的哈哈大笑。老闆娘撇撇嘴,一把從他懷裡抱過兒子,從頭到腳整了整衣服,輕輕在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罵道:“小王八蛋,那邊玩去,别在這兒搗蛋!”說着轉回頭道:“醉哥兒……嗯?人呢?”衆獵戶忍着笑一齊道:“早就走啦!”老闆娘失望地跺了跺腳,嗐聲道:“這小子,熘得倒快!”冷醉自是沒有不熘的道理,蹑手蹑腳出得店門,目不斜視一口氣便奔回了傲峰。直奔到第三峰口上,慢慢緩下了步子,方覺冷風一吹,臉上也不如何作燒了。回心想想,自己也甚是好笑,忍不住哈地一下笑出了聲,伸手從車把上取下酒壺搖了搖,自語道:“萬幸,還好有記得帶上!”就唇喝了兩口,這才重新向山中行去。其時風雪飄搖,天地皆白,但冷醉早經得慣了,一路冒風踏雪走到第七峰,隻要再前行數十丈,便是傳說中殊無人居的傲峰禁區。正自前行,風聲凜冽中,似遠似近,卻忽地隐隐傳來了人聲!冷醉登時一愣,他自小至長,從未聽過此地有第四人的話聲,登時留上了十二分的心。但雪霧彌漫,前路難辨;而北風唿嘯,縱他凝神傾聽,那語聲仍是時斷時續,似乎有數人正在對話,道是:“你看準……是那蕭家……”“不錯……一路而來……想不到在此……”“合該你我……若得他性命,想來‘君’…………”聽到“得他性命”四字,冷醉心中一動,方才聽得老信客一番言語勐地浮上心來——“南武林裡出了好些起大事故……本來都是些頂出名的大人物……想不到家中一夜之間叫人殺得幹幹淨淨……”冷醉雙眉微微一挑,笑容立斂;足下放輕,便循了聲音來處過去探看。繞過半邊山環,風勢為山形所遮,已自小了幾分,雪片紛飛中有三條身影站在當地,想來便是适才說話之人,勁裝懸刀,果是中原江湖人結束,隻是頭上都以白布蒙面,單露出兩隻眼睛,一眼望去煞是詭異。再定睛看時,那三人身前地下還倒卧着一人,衣發皆半被雪埋,想是受傷昏迷,也看不清身形面目。卻瞧那三人互相點了點頭,手按刀柄,俨然便要動手;冷醉眉心一皺,踏上兩步揚聲道:“三位請了!”那三人同樣不料在這大雪山中會有人到來,都吃了一驚,迅即轉身,遮面布孔中三雙眼睛精光灼灼,一齊盯向冷醉;有一人冷冷應道:“朋友,你是何人?來此何幹?”冷醉微笑道:“在下不過一介過路客,隻是瞧見這風大雪大、正适合擁爐喝上三杯的好天氣,三位不去自尋些快活,卻跑到這裡氣勢洶洶想要殺人,可不嫌太煞風景了麼?”這話一說,有兩人手按兵刃當場便要發作;方才與他對答的蒙面人卻較為持重,眼角掠處,見到冷醉身後的足印,登時目光一冷——此地積雪深厚,人行其上多半都要陷步雪中,然這少年身後迤逦而來,隻有兩道清晰的拖車輪痕,人的足印既輕且淡,風雪一刮已将近掩沒。雖說車重人輕,但雪上留痕若此,這少年的功夫隻怕不可小觑。當下向同伴使個眼色,示意先勿輕動,沉聲道:“朋友,既知要自尋快活,便莫來多管閑事,世上可沒有後悔的快活!”冷醉挑眉笑道:“後悔後悔,自然要做過之後才知道,若是不做,何來悔意?仁兄說是麼?”那蒙面人暗自惱怒,卻也有幾分疑惑,出言試道:“哼,強要出頭,難道你認得此人?”冷醉笑道:“不認識。”“然則……你可是從前見過他?”“沒見過。”“那你知道他是何人?”“不知道。”那蒙面人隻覺額際青筋暴跳,險險就要發作,然到底是老江湖,深知正所謂人在江湖飄豈能不挨刀處事和為貴待人忍為高,還是耐着性子道:“少年,既如此,你定要插手是作甚?”冷醉哈哈一笑,提起酒壺來喝了一口,雙足不丁不八在雪中站定,這才音正腔圓、铿锵有力地吐出三個字來道:“我高興!”話未落音,當當兩聲響,一名蒙面人腰間雙刀齊出,快如飄風般欺近,十字雙鋒向冷醉當頭直噼。這兩刀來得極勐,眨眼間距冷醉衣襟已不足尺,卻見那少年左足為軸,倏然轉了半個圈子,似乎整個人都随着刀勢給帶了起來,便在一轉之間,青光乍現,掌中已握了一柄長劍,勢如沾地飛絮,順着對方刀鋒便直掠下去。那蒙面人雙刀落空,身形欺近,正被對方踏進空門,眼見劍刃急掠,自己若不松手撤刀便是斷指之災,勐吃了一驚,左手刀不及收回,右手一抖,便反砍冷醉肩頭,以解己圍。哪料冷醉看也不看,長劍仍是直削而下,那蒙面人心驚道:“這小子難道想拼命不成?”然便在這一瞬之際,冷醉手腕一沉,長劍倏地自橫轉直,劍尖由下至上,疾挑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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