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客棧正被罩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中。店家卻很開心,因為這樣的天氣阻擋了許多過路人的腳步,讓他們不得不進入客棧躲一躲雨,這也就是生意最好的時候。櫃台後的掌櫃興奮地把那木珠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
店小二端着一盆水從二樓的客房下來,表情有點怪異,他躊躇着走向掌櫃,聲音哆哆嗦嗦的:“掌櫃的,二樓的客人……會不會給咱們店招來麻煩啊?”
“胡說八道什麼?好好幹你的活!”掌櫃緊緊盯着賬本,眼睛都不舍得移開。
“不是啊,掌櫃的……我這都端下來第三盆血水了,該不會是招惹了仇家的躲到咱們店裡頭?别回頭把咱們店都賠進去了……”店小二戰戰兢兢的。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那客人給了這麼多錢,還能趕出去不成?”
“哦……掌櫃的,那個男客人讓我去找一個女大夫過來,您看……”
“給錢了嗎?”
“給……給了,給了挺多的……”
“那還不快去給人家找過來!跑慢了耽誤了人家的事,賠錢了就從你小子工錢裡扣!”
“是……是……我這就去……”店小二哆嗦着去把那一盆血水處理掉,連傘都顧不上打,戴上個鬥笠就沖進雨裡。
容懷雙手負于身後,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景。從這裡望出去,外面一片煙雨迷蒙,所有人與物都被模模糊糊度上了一層柔和的水暈。雨點密密麻麻砸着青黑色的磚瓦,濺起小小的水花。整座城都好似一汪水池,而大雨為它掀起了層層漣漪。
容懷将殘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放在右手中,兩掌相互輕輕摩挲,表情若有所思。
客房的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匆忙推開,木門重重砸向旁邊的牆,發出“砰咚”一聲。随即一個清越的女聲有點急躁地響起:“容懷師伯——”
容懷轉過身去,臉上帶着有些疲憊的淺笑:“你來了啊,挺快的。”
“三天前接到您的消息,我就立刻出發了。”雲棠将手裡*的傘合攏,随意地扔到一邊,表情十分焦急,“你說師父受了重傷?喻修師伯在北罰不便下山,他讓我帶了一些丹藥來,師父在哪?她怎麼了?……子趁師兄呢?”
容懷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來床前。
雲棠忙走過來,向床上看去——
南泱安靜地睡着,臉色蒼白得厲害,緊閉着的眼睛上睫毛輕輕顫動。她的呼吸很淺,身體起伏也将近是沒有的,好似一個制作精美卻沒有生命的人偶。
“她先前不知道撞到了什麼,肋骨斷了三根,好在沒有戳傷内髒。在肋骨斷了的情況下還堅持活動了一段時間,真不知道她怎麼忍下來的。”容懷歎口氣,在床邊坐下來,“至于子趁,我也将他救出來了,現在在隔壁的客房裡調養。“
“肋骨斷了……除了肋骨呢?師伯在信中的口氣很急,不像是隻有肋骨這麼簡單。”雲棠皺眉看着床上的南泱,心裡揪緊了的疼。
“……黃泉蠱。”容懷低聲道。
“……師伯的意思是……?”雲棠驚訝地睜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有一段時間了,我的醫術雖不如大師兄,但如此明顯的病狀還是能看出來。……可能,如果無法摧毀母蠱的話,南泱她……最多再活……再活兩個月吧。”
“怎麼可能?師父上一回離開北罰時明明還好好的,隻是一段時間沒見她,她怎麼就……”雲棠像是被什麼重重打了一拳,站都站不太穩,不禁後退了兩步,眼眶瞬間就紅了,“……對了,師伯你在信中未提到輕歡,輕歡和師父一起出來的,她人呢?她們究竟經曆了什麼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輕歡好像是聞驚雷的女兒,她已經跟着聞驚雷走了。至于之前的事,你可以問問子趁。”容懷低着頭,把南泱露在外面的手輕輕地放回被子裡。南泱的手裡緊緊攥着那天輕歡親手塞還給她的流玉,整整三天了,露出來的一點掌心因為長時間的緊握而被玉石硌得青紫。
“她居然是聞驚雷的女兒?!真的嗎!”
“應是錯不了。”容懷擡頭看向雲棠,指了指一旁的圓桌上擺放的長劍,“她将當年南泱的師門贈禮,那塊流玉和鳳羽劍都留下了,或許,是真的不想再與北罰有半點關系了罷。“
“那……那也不能就丢下師父走了啊!師父……師父花了多少心思才給她鑄了鳳羽劍,她竟然就這麼不要了?她腦子是怎麼了,為了一個從未相處過的陌生人,扔下了這麼多年一直對她這麼好的師父。她的師門,她的朋友她都不要了嗎!這個混蛋……她現在在哪?我要把這個混蛋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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