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疾走到一堆還冒着熱氣的篝火殘燼前,找了一根樹枝來回扒拉兩下,忽然腦袋中金光一閃,口中叫道“壞了,一定是劉定邊搞得鬼。”
話音剛落,樹林周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無疾和李俊寒扭過身,隻見大隊人馬圍了上來,鐵槍鋼劍盾牌黑壓壓一片,弓箭手在刀槍縫隙裡拉滿弓弦。
李俊寒拔出劍。
“你最好别動,我可不想被射成刺猬”無疾扯扯李俊寒的袖子。
“我不能落在他們手裡。”李俊寒額頭上滲出汗水。
“哎呀,年輕人,不論什麼時候先保命要緊。”無疾勸解道,生怕他一時沖動做出傻事。
“老先生,我前腳剛走,你就要離開綠源洲啊,奇怪,流波山的水道沒了,你是怎麼上岸的?”劉定邊的聲音從衆軍士後面傳來,軍陣裂開一道縫隙,他走到前面,看了一眼李俊寒問道“你就是鹹臨的風親王?”
“老夫去哪裡,關你什麼事,至于怎麼上岸,豈是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的。”無疾背着手,心裡慌的一比,表面卻若無其事。
“你去哪裡,我确實無權管轄,但裡通外國,這樣的罪名恐怕也擔當不起。”劉定邊微微一笑。
“我算什麼裡通外國,我又不是青丘人!”無疾惱怒叫道。
“你在青丘的土地上,自然是青丘人,不是青丘人,就隻能給你扔進弱水裡,你說你是不是青丘人。”
無疾望了一眼碧波蕩漾的弱水,無奈地嘟囔一句,“你非要說我是,就算是吧。”
“你們要去做什麼,不要撒謊,我看的出來。”劉定邊盯着無疾的眼睛,這老兒說謊時,眼珠子喜歡往右上移。
無疾眼珠子移的再不能靠右上了,“我去看望一位老朋友。”
“看看,說謊了吧。”劉定邊嘿嘿一笑。
“你怎麼每次都能猜中啊?”無疾氣得直跺腳。
“要不,你說,風親王。”劉定邊厭倦了和無疾扯皮。
“我沒什麼可說的,落在你們青丘人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李俊寒端着劍,随時準備最後一搏。
“聽說,三年前,你憑借一己之力,打敗沐風帖木兒,保住了元亨,今日見面,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你既是鹹臨的貴戚,我也沒權限處置你,不如放下劍,跟我走,不必刀兵相見,白白送了性命。”
李俊寒思前想後,他在陷入包圍的一瞬間第一個想法是自殺,但是想到走的那天馬玉瑩溫情脈脈的眼神,生的欲望戰勝一切,也許活着還有緩轉的餘地。
“放下劍吧,死很容易,活着才不簡單。”劉定邊敏銳抓到他内心的動搖。
“快點把劍放下,否則這家夥一定不會客氣的,他還拿大炮轟過我,絕對是心狠手辣,心理變态的家夥。”無疾也努力勸誡李俊寒。
“喂,老頭子你說話注意點啊,我在島上待着的時候,好吃好喝沒少送你。”劉定邊一臉不悅。
“他說的也是事實,你投降以後,他應該不會虐待你。”無疾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找到勸服李俊寒的理由。他年輕時吃過太多死要面子的虧,生怕李俊寒重蹈覆轍。
李俊寒撇下了劍。
青玉沒想到,劉定邊能夠生擒鹹臨的風親王,看到他的密信,青玉冥冥中,預感到一個巨大的機遇握在自己手中,然而仔細想來,卻不知如何把直覺化為現實的具體操作,他召來了安波路,他們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面了,自從上次她不聽安波路勸谏,一意孤行擴大株連範圍後,兩人之間似乎生出罅隙,青玉愈發不想聽任何人在自己耳邊指手畫腳,她需要的是一個事前能夠提供建議和方法的人,而不是在她敲定一件事以後,跳出來唱反調的,況且權臣與小人等同,近之則不遜,君王稱孤道寡,自有其意義,而青玉最近體會到孤獨的樂趣,那是站在極寒之上的絕對孤獨。
安波路進殿時,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臉色,青玉曾經懷念過他們無拘無束相談甚歡的歲月,但也僅僅是懷念,事實上,她更喜歡公事公辦,什麼事情若是摻雜了感情,往往容易辦壞。
“你看看吧。”青玉将劉定邊的密函放到執禮太監手中,再由他轉遞給安波路,這在從前是不可想象的,他們以前談論秘事從不會有第三者在場。
安波路看完密函,望向青玉,又看看垂然肅立的執禮太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說吧,小李子絕對可靠。”青玉神情淡然,她從此不想再給任何人額外禮遇,人都是不知足的,而且永遠不會知足。
安波路接到觐見命令時的歡喜轉瞬即逝,他仍然大權在握,卻不能肆意發揮了,那種超然揮灑自己天賦與才智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他和白日裡匍匐在地的大臣們沒有任何區别,不謹言慎行,恐怕禍患就在眼前。
“王上,有什麼打算?”安波路準備先探探青玉的底細。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角色,青玉心想,你看一個人不順眼,他怎麼做都不對勁。
“朕想知道你有什麼看法。”問題又抛了回去。
安波路想要把李俊寒送回去,李俊寒是李俊恒的命根子,他為了弟弟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這邊押着李俊寒不放,無疑是在向鹹臨宣戰,雖然青丘如今如日中天,鹹臨遭到三年前的大敗實力已經削弱,但是如果鹹臨舉全國之力來征也不好打發,更何況,青丘兵力還未從遠征北冥和政變清洗中恢複過來,貿然開戰不是明智之舉。
安波路本欲直抒胸臆,但看着青玉陰沉沉的臉,又覺得自己在走鋼絲,有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之險。
“怎麼,安卿還沒拿定主意嗎?”青玉追問道。
“臣以為,此事茲大,一定要從長計議,萬不可草率定論,不妨召集軍政重臣,集體商議,一層層分析透了,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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