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壯強忍住抽噎,奈何嗓音打顫,說話含糊得不行:“我哥……我哥他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傷心死的哇……”說到此處,竟再忍不住嚎啕大哭。
沈越不擅長安慰人,隻能幹巴巴拍了拍張小壯肩膀,并讓他坐在身側高腳闆凳上,随後沈越自言自語:“傷心?慰問禮金都是我親手轉交的啊,事後還有其他委屈?”
張小壯搖頭,擦幹滿臉涕淚并說:“不是,沈爺仁至義盡,我們全家感激,隻是……”張小壯幾番吞咽,聲音終于恢複正常,才繼續解釋,“沈将軍當時也看到了,那毒物忒猙獰,就是沒毒的,被它咬一口也會吓掉半條命。可是,我哥戰場受傷的情況不知怎麼的傳到了村裡,傳來傳去,竟變成了我哥被小蟲子叮咬,他吓得屁滾尿流自斷一足。我哥就這麼從英雄淪為懦夫。難聽的恥笑太多了,周圍鄰居都這樣教訓孩子,‘誰誰膽子大點,别像隔壁家張大壯,蟲子一叮就吓成縮頭烏龜’。”
沈越沉默,蓦然想起百官背後對尋壑的非議。
擤掉鼻涕,張小壯接着道:“我自己也有錯,我低估了這些中傷對哥哥的打擊。其實人心受傷,比身體發膚的受傷更厲害。後者大夫能治,可前者……我哥後來整日不出門,最後那段日子,更是門窗緊閉,生怕見一點兒光。并且,哥哥總擔心再有毒物蟄他,常要我抱着才敢睡一會兒。請來的大夫看過我哥,都說得的是失心瘋,沒得治。哥哥後面清醒了幾天,我們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就留下一封遺書,而後跳井自殺了……”
沈越忍不住,微微傾身,四肢僵硬地攬住這年輕人單薄的肩背,權當無言的安慰。半晌,張小壯才松開咬緊的牙關,咆哮道:“我哥在信裡說,他覺得在我和嫂嫂面前丢盡了臉,他已經全無顔面,之後不想再連累我們照顧了,唔……我隻有一個哥哥,隻要他能好好活着,哪怕餘生我都得給他端屎端尿,我也樂意啊!可他竟然走了!!!”
張大壯僅僅因為謠言就不堪其辱選擇自盡,而尋壑承受的,豈僅僅止于謠言呢?
沈越又想起當年同時期的蓬門小倌雲雀,最終為恩客所棄而徹底瘋了。尋壑幾度遭抛棄,甚至差點被‘恩客’趕盡殺絕,可他還是挺過來了。
然而,這三十年坎坷,豈能‘與日俱忘’?
尋壑的傷,在身,更在心。
沈越突然明白了夢裡尋壑自盡的選擇。
作者say:hi,我提前來啦
憑君翦采發春榮2
沈越特意挑在萬物沉睡的時分回到江甯。淩晨,星月疏朗,四野阒然。沈越命新提拔的副将沈淩虛和程隐先回城北校閱場整隊,自己則單槍匹馬徑直奔向仙眠渡。
并非年節,民居門前挂的燈籠僅是白天裝飾,夜晚并不點燈,因而沿途暗淡,直到銀獅放慢腳步,迫近一處華府。隻見朱門氣宇軒昂,兩盞大紅燈籠與之交相輝映,沈越靠近的同時記憶流轉,回到六年之前。
沈越在延續香火上并不順遂,而立前後得到的一雙兒女,因家庭變故雙雙隕殁。那時正是沈府偏逢連夜雨的一段日子,沈越心力交瘁,但還是每晚在鹿柴門口點天燈。有次沈越挂完燈籠,眼前一黑往後倒去,被身後人及時托住。這人身上嫌疑衆多,沈越便沒好氣地推開他,罵道:“滾一邊去。”時隔多年,沈越仍然記得,那人聞言,因動搖而有些瑟縮的手,可他仍不死心,厚着臉皮沒話找話:“爺,為什麼天天在院門前點燈籠?”
沈越本想不理會,奈何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遊魂隻在夜間出沒,沈家的燈籠亮着,疏桐和念白才好找到回家的路。”
一路混沌晦暗,直到看到這一盞特意為自己而亮的燈……
沈越潸然,再也按捺不住,跳馬奔向那扇朱門。然而,等到站在門前,沈越卻吓成了石雕——守門小厮全數不見,隻有一個抱膝坐在踏跺上的人。這人原本倚着石壁,察覺動靜,稍稍擺正身子。
縱然這人已經瘦脫了形,可四目相對,沈越還是一眼認出:“阿鯉?!”
待沈越回神,才發現尋壑已被自己死死扣在懷裡,也發現尋壑小心翼翼上下摸索,似在确認自己的存在。
“爺?”尋壑拿指甲擰手背,直到痛感分明了,尋壑才敢問出一句,“爺……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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