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宮女上前輕聲回話,五六名宮女侍奉在床榻前,楚章低着頭,但是他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
床榻前垂下的簾帳比雪還輕薄,上等绫羅錦繡制成的簾帷毫不憐惜地垂在地面上,掩得密密匝匝的紗簾後,傳來一聲如同歎息般的低語:“……宣。”
宮女們立即伸手去挽那些簾幕,四五層簾幕重重打開,又有人上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床榻上的青年,讓他依靠在自己身上。
楚章感覺到有一束頗具穿透力的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楚天鳳?”大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聲音很低,透着一股病态的冷淡,他說話極輕,如同不願意多費一點力氣一樣,但是以他的地位,他說出的話就算再輕,也能被人聽見。
楚天鳳按照先前學的禮儀端端正正地跪下去,兩跪六叩行朝見大禮,楚章立即跟着母親跪了下去,規規矩矩地行禮,聽得不遠處的青年冷淡喑啞地一聲“起”。
宮人上來扶起他們,楚章借着這機會悄悄擡眼看去,在看清楚那個半倚着的青年時,尚且年少的楚章忽然一怔,仿佛整個人都過了電一般,怔忪不能語。
四周的錦繡堂皇,珠玉金粉,垂露牡丹與姣美宮人忽然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他的世界一瞬間縮小到隻有方寸之地,而在這方寸之地中,有個清貴如同林間明月的仙人。
楚章長在南疆最美麗的山林間,但他從未見過這樣和天上明月一般好看的人,那人的眼睛就像是山林間的冷泉,上面永遠栖息着翅膀美豔的蝴蝶,長長的墨色頭發垂落在他身上,比薄暮的霞光還要華美,又有着修竹般挺拔蒼勁的氣韻,他微微蹙着眉頭,像是感到憊懶困倦,但就算是蹙眉,也好看的讓人想要落淚。
楚章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他甚至驚惶地手足無措起來,隻是在心裡呆呆地想着,原來天上的仙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但是這個人比仙人更貼近紅塵一點,他的眼神裡帶着浸透了權勢的傲慢,比起天上蓮花,他更像是從人間極緻的富貴中生長起來的瑰麗牡丹,眼尾病态的淺紅也成了拉他下雲端的鎖鍊,将一張臉襯的尊貴绮麗,眼角眉梢都帶着淺淡的陰郁戾氣。
這時楚章再來看這些奢靡過度的裝飾,也覺得不過平平,用來侍奉那樣的人,好像也是應該的了。
病弱的太子擡起眉眼凝視過來,他的眼神并不因自己的身體而顯得脆弱,反而比最為健康的人還要威嚴傲慢。
“……定南公。”
誰也沒有想到,太子叫起後,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對着楚章。
楚章的魂魄此時還在悠悠蕩蕩不知今夕何夕,他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定南公”是在叫他,他隻覺得太子殿下的聲音真好聽啊,如果可以多說幾句——
“……公爺。”
“……公爺!”
侍立在一邊的小宮女不得不稍稍提高了點聲音,才将楚章叫醒,楚章惶然回看她一會兒,驟然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心裡一慌,原本算得上七竅玲珑的心肝,竟然一時間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楚天鳳本就看不上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兒子,此時見他一副慌亂模樣,心裡更是有被丢了臉的感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但到底還是出聲打了圓場:“妾子年幼,尚不知事,初見殿下威儀,心中多有惶恐,失禮之處,請殿下寬宥。”
微微曳動的滿室燭火中,床榻上的人忽然笑了一聲,輕輕咳嗽兩下,一旁的侍女們紛紛面色大變,移步就要上去扶他,被對方擡擡手指揮開:“十四了,不小了。”
楚章垂着眼睛,但是心頭微微跳了一下。
他為何會将自己的年齡記得這麼清楚?
他們兩人的身份可謂是天差地别,高高在上的大魏太子,居然會知道南疆一個微不足道的皇子的年歲,這實在有些……
“……慎王府的郡主已近及笄之年,父皇定下的婚期就在明年十月,這幾個月裡,你便随你母親住在東宮罷。”他将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妾帶着這麼大個繼子住在他的後宮有什麼不妥。
他這麼決定了,四周的侍人們也垂眸不語,一個出來勸的都沒有,楚天鳳隻來得及帶着楚章謝恩,就被那個帶他們進來的大宮女帶出了寝殿。
從溫熱馨香的寝殿出來,楚章還猶自怔怔地想着那個人對他說的話、他擡眼看他的姿态、嘴角似笑非笑的一點弧度、擡手揮退下人時袖口露出的一截蒼白如玉的手腕……
楚章的大腦,忽然昏昏沉沉地灼燒了起來。
第3章山鬼(二)
而在楚章他們離開後,寝殿的燈火也悄悄熄滅了一半,太子殿下就寝時一點光都不能有,稍微有燈光落進寝帳,他就會醒來,然後一晚上睡不着,因此侍奉的宮人們在垂下數層紗帳後,就将屏風内的燭火全部吹滅,隻留下腳踏邊一盞糊了綢子的燈籠,給夜間侍奉的宮人們就點亮。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快穿:創世神她被反派拿下了! 要下雨了+番外 我李猛要成就一代王朝霸業 女配是我心尖寵[快穿] 媒妁之言[靈異] 和最讨厭的Alpha網戀了+番外 被讀心後,假千金帶全家炮灰改命 鬼貓 我是預言家? 醒醒,我是反派 為天師大人效命 黑化霸總的影帝甜又撩+番外 最強兵王重回都市 肖獸試煉之子鼠 挖靈骨,毀靈根,女帝攜獸捅破天 夭壽了,我的合租室友都是女神 算命大師成了賞金獵人 淩王妃駕到,通通閃開 武俠:隻想躺平的我交的全是損友 緣來誓你/Why are U+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