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看到合同副本之後,還有大堆資産轉讓的文件副本,顧持鈞手裡的現金不多,大都是各種形式的資産,比如他包括郊外那套别墅在内的兩處房産、一些基金證券股份,他都已經簽上了名字,或賣或轉讓,給電影公司作為違約金的一部分。我在腦中迅速估算,顯然,那天文數字的違約金已經席卷了他大部分個人财産,還有一部分的缺口,大概隻能用我們倆正住着的那套公寓來填補。我想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解約一事拖延到了現在。那套公寓實在太大,一時半會不是那麼好出手,而且我們還住在裡面,一旦賣掉,我們又搬去什麼地方?他要怎麼跟我解釋忽然&ldo;搬家&rdo;的問題?即便顧持鈞有着極高的智商,處理好這件事依然是個難題。而且他喜歡那套公寓,交通方便環境幽靜,我問過他為什麼要買這麼大的房子,他就笑語,&ldo;我喜歡大家庭,人多住在一起才熱鬧。&rdo;我跟他不怎麼談金錢,但也隐約覺得,他對金錢沒有多少具體的概念。除了身為公衆人物必要的行頭,他甚至都沒什麼一般明星都有的奢侈品,平時在家,他穿得非常随便,常常穿着大學時代買的襯衣和t恤,自在得很。但是,金錢和物質有時候也是成就感的直接體現。這麼多年的心血和打拼,統統放棄。我看着都心頭滴血,何況是他。現在所有的一切,他似乎都要放棄了。我心口絞痛,隻覺得那白紙黑字的簽名再也看不清了,明明那麼熟悉他的簽名,此時卻這麼模糊……&ldo;這就是全部的相關文件。&rdo;我點了點頭,手心哆嗦着,把文件重新整理好。&ldo;好了。&rdo;我說。林晉修略微一點頭,那位黑色西裝的秘書一言不發把文件重新放進文件夾裡,跟他鞠了個躬就離開了。&ldo;許真,&rdo;林晉修走到櫥櫃前,最後盛了杯紅茶遞到我手裡,聲音低沉,&ldo;我早跟你說過,做好思想準備。&rdo;他在邊上坐下,又去摸茶幾上的煙盒,但又放了回去。&ldo;剛剛你都沒吃什麼,跟我出去再吃點東西。&rdo;&ldo;不,我不餓。&rdo;林晉修根本不理我,&ldo;我讓你看合同,不是為了刺激到你連飯都吃不下。你以為你是鐵打的機器人?&rdo;我伸手揉了揉臉,隻覺得手指和臉頰異常冰冷。&ldo;你的這種性格,以前覺得真是有趣,現在想,還不如傻一點。&rdo;林晉修伸手撥開我的一縷劉海,低聲說了這句。&ldo;我還不夠蠢嗎?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rdo;&ldo;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他随時可以回來。&rdo;林晉修面無表情,&ldo;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違約金也可以再談。&rdo;&ldo;不……不了,就這樣吧,&rdo;我悲哀地垂下頭,&ldo;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瞞着我就是不希望我插手。和電影公司解約,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會造成什麼後果,他比我清楚得多。&rdo;&ldo;他也未必清楚。&rdo;這話有潛台詞,我詫異地擡頭。&ldo;十幾年來,他和蓋亞都合作良好,忽然提出解約,多半是因為你,&rdo;林晉修微眯雙眸,靜靜盯着我,&ldo;你是不是正在這麼想?&rdo;我啞口無言。&ldo;隻是,他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合同你已經看到了,你真的放得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公爵隻有一個,即便是他,最後也心生悔意。你們的事情,一年兩年之後呢?以一個人的犧牲成全一段戀情,從來沒有善終。&rdo;他忽然變身為戀愛專家,我很不适應。嘴上功夫我一直不如他,不論是調侃還是說正經的事情。最關鍵的是,他說到了點子上。是啊,怎麼可能有善終?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那些合同就像白色枷鎖一樣纏繞了我,我沒辦法再談下去,也不能和林晉修再待在一個屋檐下。太陽穴一抽一抽,大腦疼得發木。許久後,我茫然站起來,&ldo;我回去了。&rdo;林晉修伸手蓋住了眼睛,&ldo;嗯&rdo;了一聲。走到門口聽到他低沉的聲音,&ldo;記得吃飯。&rdo;我心神不甯地回到家裡,時間已經不早了,手機裡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和平常一樣,進門的時候顧持鈞已經做好了晚飯,我心裡有事,一頓飯也吃得食不知味,顧持鈞看上去真是心情大好。兩個人吃飯還是太寂寞了點,我心裡哽得慌,胃裡全是石頭,基本吃不下什麼。看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我把餐具收拾到廚房,顧持鈞跟在我後面進了廚房,跟我一起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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