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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頁(第1頁)

他甚是忐忑地擡頭,試圖揣測裴長甯此時所想,“世子也知道,老朽隻這麼一個兒子,還望世子爺看在老朽救子心切的份上饒過老朽這一次。”

裴長甯盯着他,眸色漸漸轉為淩厲,如刀的視線令他全身猛地一震,一時間竟覺得方才在這人身上看到的柔和仿佛是錯覺。

“令公子過失殺人,這樁事我南臨王府亦可相助,”裴長甯毫不留情地揭出真相,接着話鋒一轉,“說吧,他許你什麼條件?”

周軍醫登時怔住,心中僥幸的光一寸一寸滅下去。原來,裴長甯早已洞悉内情!

他徹底慌了神,不再做無謂的掙紮,隻機械地向裴長甯叩着頭,“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

“他許你什麼條件?”裴長甯似是不耐,又加重語氣問了一句。

周軍醫這才停住,戰戰兢兢地道:“太醫院……院……院首……”

他深深伏在地上,老淚沿着臉上的溝壑淌下來。他追随南臨王時還處在高傲負氣的年紀,到如今白發銀須,韶華不再。邊地苦寒,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厭倦年複一年、日複一日與行伍之輩打交道的日子,他開始向往京中饫甘餍肥、受人景仰的生活。終于一次歸京的時候,憫國公派人向他送來了他苦等許久的“機會”。

此時此刻,他曾經的舉棋不定、糾結懊悔都無從談起,錯了就是錯了……

裴長甯掃了他一眼,複又背過身去。袁壑似是得令,“嘩——”地一聲,長劍出鞘,劍鋒在昏暗的屋内泛着冷光。

“别……别殺我,”周軍醫開始六神無主,跪着上前幾步,一把拽住裴長甯的袍角。

“殺你?”裴長甯皺眉,側着臉嫌惡地看着他,“殺你何必髒了本世子的手,袁副将隻是要将你送給憫國公罷了。”

憫國公!周軍醫頭頂如閃電劃過,他的計劃敗露,南臨王又安然無恙,如今他于憫國公而言毫無用處,隻怕會死得更慘。

“世子爺,我……”此刻,周軍醫全身冷汗淋漓,想着一切可以保命的辦法,突地,他眼前一亮,“我有一事相告,請世子饒了我這條老命。”

“噢?”裴長甯轉身,往後退了一步之遙,挑着眉道,“那就看你說的這件事價值幾何?”

“此事,”周軍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禁松了口氣,“與世子爺的終身大事相關……”

☆、佛度衆生

出乎意料地,裴長甯聽完他的話面上竟毫無波瀾,似乎并不在意,這讓他剛剛才稍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

憫國公老奸巨猾,雖說将他收歸己用,還一下子交了暗害南臨王這個艱巨重要的任務給他,可他知道憫國公從未将他放在心裡,什麼事情都不讓他知曉,在此之前他也隻是做些收集軍中情報的事,對于高太後與憫國公則是一無所知,方才這個消息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

可如今,面前傲氣輕物的南臨世子竟對他手中這個唯一的籌碼不屑一顧!

他頹然地低下頭,自他作出背叛南臨王的那個決定起,忐忑也好,猶豫也罷,都沒有像此刻這般後悔過……

陰冷的舊屋内空氣幾乎凝滞,突然,周軍醫又猛地擡頭,眼中盡是不甘,“高太後派人在南臨府到處打聽,想定個足以羞辱南臨王府的親事!”他幾乎是吼道,接着頓了下,想從混亂的思緒中理出點頭緒,“崔府……對了,她好像對南臨府名聲最臭的崔家很感興趣,特别是崔家的四小姐,叫崔……”

崔家四小姐!?袁壑不可思議地挺直腰背,不自覺地将手中的劍收入鞘中,轉而看向裴長甯。

顯然,裴長甯也愣住,凜冽如冰的神情仿佛瞬間被熏暖的春風吹化一般,眼裡眉間透出一股掩不住的笑意。

情急之間,周軍醫絞盡腦汁卻怎麼也想不起那個似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名字,正想着,未料裴長甯卻蹲下身來,“崔琰?”他問。

“對、對、對……”周軍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好。”裴長甯淡淡地應道。

好?周軍醫心下正沒底,這個“好”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裴長甯嘴角竟挂着一絲笑意,脊背不禁又生出一層冷汗。

“你記住,南臨王府從未發現你開的藥方是假的,你今日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見過我。”裴長甯斂了笑,冷聲道。

周軍醫微怔之後連連磕頭,已然說不出任何話來,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裴長甯起身,示意袁壑将人帶走。

一陣窸窣之後,小院複歸平靜,裴長甯立在滿是裂縫的高階上,望着二人離去的方向。他本就沒打算殺那個叛徒,雖然他很想,和袁壑演這出戲,不過是為了威吓震懾,也為了多套出些話來,未料竟得到這樣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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