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放應是會回來。
阿嬌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來,那時的無鹽鎮不太平,鎮上跑馬燈一樣的換守軍,隻是都不是善茬,城門口常常挂着滴血的人頭。阿嬌不敢離開,生怕梁放回來找不到他。然而梁放自打離開音訊全無。阿嬌沒有辦法,帶着肚子回了尼姑庵。
梁念放剛出生那幾年,山下戰火不斷。到他七八歲之時,忽然有一日,無鹽鎮的天晴了。說是朝廷的大将軍大勝西涼,阿嬌聽到将軍二字,便帶着梁念放下了山。在無鹽鎮上,看到戰馬上坐着的人,比梁放小那麼幾歲,卻俨然不是梁放。
阿嬌突然意識到,梁放不會回來了。她摘下手中的镯子,自此對他隻字不提。
梁念放好武,天賦異禀,無師自通,打小便有領軍之才。然而他沒有門路,去從軍謀不到好差事,屢立戰功卻得不到嘉獎。郁郁不得志,直至二十五歲才成親。成親第三年,生了春歸,本應就此太平喜樂,西線戰事起,他口口聲聲要為國而戰,卻戰死在沙場。春歸牙牙學語之時,母親抑郁而終。傷透了心的阿婆帶着春歸上了山,自此再不問人間。
那時有人問起阿婆,春歸的父母去哪兒了?阿婆便說,去遠方謀生路了。說的久了,阿婆自己也信了。總覺着還能盼着什麼人。那個镯子在離她心口最近的地方放着,起初還拿出來看,越到後來,便越不敢看。阿婆覺着是自己害了念放,那會兒她剛三十歲,念放七八歲生的高,半大小子一樣什麼都會做,俨然不是拖油瓶。好多人看阿婆心靈手巧又生的美便上門提親,她心裡念着梁放,咬着牙婉拒一門有一門親事。不是沒有想過去找他,可他若是不來,自己找上門去,不知要徒增他多少負擔。興許他已娶了妻安定了下來,自此夫妻琴瑟和平,不再颠沛流離。
與他一起之時,說要再嫁的話有多氣人,等他就等的有多堅決。
這一等,就等了一生。
阿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用手指摩挲着镯子,輕聲問文華帝:“他還好嗎?”還能說些什麼呢,恨過他嗎?從前恨過,慢慢的就不恨了。隻希望他好。
文華帝眼眶紅了紅對她說道:“阿婆,他…走了有四十年了。他…是為了護着我走的。”那時文華帝六歲,還隻是一個皇子,先帝駕崩,朝廷亂了套,皇子自相殘殺,梁放作為将軍被急召回朝,與當時的穆家一起護住了慶年帝。
那時的梁放一顆心赤城滾燙,願意為了天道正義去死,直至把文華帝送上皇位。他卻死在了他身前…陳年往事,想起便心酸。那些年他至死不肯娶妻,是在酒後與年少的慶年帝說過:“那個镯子,你惦記好幾年,想拿去玩。眼下,在我心愛之人手上。”臨走前,最後一句話是:“找她…”然而那時的慶年帝自顧不暇,待他成年後再想起這件事,竟不剩知情人,隻餘那個镯子一條線索,然而那镯子,消失在了人世間。
文華帝把镯子推給阿婆,哽咽着對她說道:“阿婆,他沒有辜負你。”
阿婆終于哭出了聲,念了他一輩子,竟是念着一縷孤魂。她顫抖着将镯子碰到面前,那镯子涼感絲絲入扣,像極了他第一回用手捏她的下巴,指尖冰涼。然而這個人此生不會再見了,他走了,他竟是走了…
青煙在一旁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覺得阿婆捧着那個镯子,仿佛又老了幾歲。蹲下身去抱住阿婆的腰:“阿婆,你莫哭,春歸會傷心的。”
“誰敢惹我阿婆傷心!”一個嬌俏的聲音打門口傳進來,門開了,小鹿正在春歸腿邊撒歡,她看到面館内的情形愣住了。
一旁的宴溪也愣住了,皇上?父親?母親?
沒人告訴他皇上微服出遊了,父母親也從未說過要來無鹽鎮。又看着正在哭泣的阿婆,面色登時不悅:“兒子的婚事竟讓父親大動幹戈去為難阿婆。”是對着穆老将軍說的,他以為穆老将軍對阿婆出言不遜。
穆老将軍瞪了他一眼,剛想開口訓他,卻被穆夫人攔住了:“不給皇上請安?”
穆夫人提醒宴溪,不能沒有君臣之禮。
“不必。”文華帝站起身:“即是微服出巡,就不必請安了。”這一晚明明沒說幾句話,心中卻絞着疼,令他失了與人寒暄的心思,起身向外走:“你們叙舊吧!朕..去走走他曾走過的路。”梁放對慶年帝來說,比父皇還要親。梁放為了他,放下了遠在無鹽鎮的阿婆,明明心中念着她,卻隻字不提,直到臨死那一刻才肯提起。梁放不能兩全,阿婆盼了他一生,這足令慶年帝動容。這也是為何,他千裡迢迢來到這裡,是為梁放,為阿婆,也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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